穿皮鞋戴手表的年代

（文 / 李落落）

我是上世纪90代初入伍的，老红当时是我们连队的老志愿兵。志愿兵当时的肩牌是红牌上一道蓝色纵线，当年义务兵对这个肩牌有首歌谣：远看红一片，近看一条红，打听是啥官，考，是个老志愿。志愿兵的地位可见一斑。老红军事训练没得说，为人也不错，对他个人，我们很少开这样的玩笑。

老红是80年代入伍的，他常常给还是新兵的我们讲他初入伍时的风光，有童谣为证：当兵好，当兵好，穿皮鞋，戴手表，阿姨跟着叔叔跑。老红本人也在转了志愿兵之后，摆脱不了那位跟着他这位“叔叔”跑的“阿姨”，成为军中已婚男士，两地分居者中的一员。

老红后来提干了，刚从军教导大队集训完，还没有授衔呢，愣是借别人的中尉军衔回老家烧包了一大圈，回部队到首长那里销假时，也不知道把中尉军衔摘了，结果让首长连讥带骂整了一顿，闹得满营房都是窃笑和议论。

老红提干后到警卫连当副连长、连长，提副营以后就下团了，在某团当股长。因为兵龄长，所以虽然是副营，也符合了家属随军的条件，于是，他结束了两地分居，在那个山间的团家属院过上了团圆的生活。这时候，已经接近新世纪了。

溥杰先生曾经回忆过他当主子时的一件小事。有一回他看见一块手表很好，就让太监买来了。拿到手表，他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呀？”不想太监恼了，回他：“您问这个干吗？您是当爷的，您要是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这些奴才哪儿讨喜去？”所以，身份和行为的一致性很重要。老红老婆也是一个人物，觉得自己终于脱离了农村，就得有点不是农村人的样子。她的做法是：隔三岔五就给娘家人寄点东西。这样的做法有两层含义：一是贴补娘家人，二是告诉娘家人，自己今非昔比了。

老红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心里不平衡，也偷偷地往自己家寄东西。两个“家贼”，很快就把家里的经济搞得很紧张了。

经济紧张，总得找办法弥补，老红老婆就开始到连队的菜地去行动。有一回，她居然搞了一个小推车去菜地搞菜。按说也没有什么，连队吃不完，大多也是要丢的，但你一动用装备，人家看着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偏偏那天看见她用小推车的是团长。团长刚看见时以为是在帮连队干活，还表扬了她，可是转到营房大门的时候，又看见了她，那时候她已经推着小车走在通向家属院的小路上了。

第二天，团长在早交班的时候守着团机关干部把这事说了，要求住家属院的干部注意点影响。可想而知老红有多上火，晚上回家就把老婆打了一顿。

老红在那个副营位置上干到转业，也不知道他转业后的工作安排得怎么样，是否还在怀念刚当兵时“穿皮鞋、戴手表”的风光。■ 皮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