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带一本书去朝鲜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李勺)
我带的是蒋光慈的短篇小说集《鸭绿江上》。集子不厚,从北京到平壤的飞机上,就着冷饭也就读完了大半,包括《鸭绿江上》那一篇。
蒋光慈是上世纪80年前的畅销书作家,据说也是第一个遭遇盗版的现代作家,夸张到茅盾的小说盗版时也被不法书商冠以蒋光慈的名字,可见其受欢迎程度。他来自素有反叛传统的芜湖,是最早的共产党人,到苏联去留学,回国后写诗写小说、骂鲁迅、组织工人运动、恋爱、再恋爱、被开除党籍、缠绵病榻,而立之年就死于富有文学隐喻色彩的结核病……以上种种,都是畅销的因素。蒋光慈被誉为“东亚革命的歌者”,他的小说塑造了不少异国的革命者,《鸭绿江上》就是这样一篇。小说写3个革命知青——波斯的苏丹撒得、高丽的李孟汉、中国的维嘉——在莫斯科寄读宿舍的围炉夜话。李孟汉讲述了他的恋爱史,在反抗日本殖民者的背景之下,李孟汉在鸭绿江畔与恋人洒泪诀别,亡命天涯,后来得知他的恋人云姑——高丽社会主义青年同盟妇女部的书记,在日本人的监狱里慷慨就义。从此之后,鸭绿江“年年江水呜咽,是悲鸣着高丽的命运,是替我那可怜的云姑吐恨!”
这样一个“革命加恋爱”式的感伤故事,现在已经难以引动读者的兴致了,所以在朝鲜的几天里,我很少再去想它,只顾马不停蹄地跟着导游去参观一处又一处的纪念碑,或者纪念碑式建筑,献花、鞠躬、拍照等等。朝鲜正值深秋,到处有湛蓝的天空、清冽的空气、斑斓的树丛,就连板门店的军事区也安静到枯寂。对照军事分界线那边灰色大理石的韩国现代建筑,这边保留的棕瓦白墙的旧式平房,似乎越发溶进了起伏的山峦中。
最后一天参观妙香山的普贤寺,这是朝鲜最负盛名的佛教古刹。与国内的大型寺庙相比,这里一没香火;二乏游人——除了我们这二十几个人的旅行团;三不严整,简朴的建筑散漫错落着。坐在寺内一棵高大的松树下,我偶然翻出包里的《鸭绿江上》,于是又读了一遍开头部分。这次,我注意到三个革命者的形象与关系。波斯人大约有一千零一夜的文化传统,他的怂恿和好奇推动了小说的发展,使寡言的李孟汉打开了回忆的闸门。而在“我”(维嘉)的眼中,美少年李孟汉“实在带有几分女性”,以至于“我时常说他是我的老婆”,李孟汉对此一点也不生气,所以,“我或者有点侮慢他,但我总喜欢他,爱与他亲近——就仿佛他的几分女性能给我一些愉快似的”。
我们的导游小姐,毕业于朝鲜名校的中文系,不过她对蒋光慈一无所知,对李孟汉经历的革命事件也一脸茫然。但她帮我确认了李孟汉的故乡“C城”,就是现在的特区新义州。■ 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