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定制时装要感谢有钱人

（文 / 李孟苏）

( 香奈儿2009高级定制时装 )

看到伦敦、巴黎、米兰高级时装品牌发布的2009春夏潮流，未免想到上世纪大萧条时期领取救济金的长队。也许是为了表现经济颓势，很多设计师用黑色、浅灰、褐色服装，把戴黑色花苞型假发或葛丽泰·嘉宝风格的无边帽、涂黑色唇膏的模特儿包裹得严严实实。长裙子、黑色，都是服装业表达经济在走下坡路的方式。

至少到现在，今年的经济衰退还没有冲击到高端时装品牌，T台上的模特儿们一如既往地瘦弱，她们病态的瘦也并非食品短缺造成的。她们展示所谓的“大萧条风尚”用时尚评论家蒂姆·布兰克斯的话说乃“朴素的富足”，不会让看官遥想80年前去慈善机构喝免费热粥的场景，而是要让“没粥喝就吃肉糜”的富豪们痛快地掏出支票本。21岁的泰国公主基诺瓦娜维里是今年阿玛尼高级定制时装展等重量新装秀的第一排嘉宾。她说，去巴黎、米兰看时装秀的同时，还顺带采购了高级手袋和鞋，她还会配合邀请方告诉媒体，某品牌的外套也是她购物单上必不可少的一项。她不忘强调：“我可没有整天都想着买东西。”听者并不怀疑她的真诚，但她显然也不是为了全球金融海啸、粮食危机等问题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人。

照中产阶级保守谨慎、遇到灾年自觉“瓜菜代”的生活原则，高级时装应该是信贷紧缩的第一个牺牲品，实际上它们不仅存活了下来，还长得蓬勃茂盛，特别是处于时尚产业链最高端的奢侈品，比如高级定制时装。纪梵希的总裁马克·葛比提（Marco Gobbetti）说：“经济现状对高级定制业并无特别影响，我们的客户没有受到当下金融环境的威胁。在过去了的三个季节，这一行业增长迅速。”克里斯汀·拉夸的高级定制今年比去年增加了40%，纪梵希增加了30%，香奈儿自2006年以来每年订量增加20%，其设计总监卡尔·拉格菲尔德不久前对《女性每日穿着》说，今年他们已得到200张高级定制礼服的订单，最新的一个订单，客户一气儿订了8件礼服。香奈儿的高级定制时装起价5万英镑，可见高级定制时装不是垂死的行业，制作它们的高级裁缝觉得，生活还是甜蜜的。

“仅此一件的高级定制礼服永远站在最高端，它带给消费者的社会学意义永远不会变。经济学原理在高级定制业是不起作用的，因为富豪对奢侈品的消费不受经济走势的影响，对奢侈品的忠诚也不会跟着股票下跌。即便受影响出现些微下滑，一旦经济复苏，奢侈品行业也是恢复最快的。”权威的时尚资讯、潮流分析网站WGSN亚太区总经理朱丽·哈里斯（Julie Harris）对本刊记者说。

高级定制时装的客户主要有两群人：超级富豪的太太和娱乐界女明星。女明星张扬，可惜她们身上的华服都是从品牌那里借来的。海伦·米伦女爵士看完阿玛尼的高级定制时装秀后说，从上世纪80年代起她就是该品牌的“粉丝”，“我曾在影片《陌生人的安慰》中穿着阿玛尼的服装，那是我第一次因为戏装受到好评，我喜爱他的上衣”。但她明确表示，不会自己刷信用卡买他的高级定制时装，“我买不起，太贵了”。相比而言，职业太太们低调得多，根本没有面对媒体的愿望和动机。英国纪录片导演玛吉·金莫斯（Margy Kinmonth）去年应BBC之邀拍摄纪录片《高级定制时装的秘密世界》，为了接触到高级定制时装的客户群，她花了半年时间才渗入这个保守的圈子。片中，卡尔·拉格费尔德说：“她们不想引人注意，不想被人知道她们是谁，她们的钱从哪儿来。我就像个医生，对病人的病情要守口如瓶。”

( 纪梵希2009高级定制时装 )

她们多为俄罗斯、印度、中东地区人，她们的丈夫在近10年间由于投资股票、高科技、能源，很容易地赚到了消费专家所称的“一次性的钱”，从而跻身富裕阶层或超级富裕阶层。美林集团全球财富管理部7月份发布的报告中说：“富裕阶层和超富裕阶层的消费仍然居高不下。不管经济状况如何恶化，有钱人还是会继续在艺术品和奢侈品上花钱。这就从历史的角度解释了奢侈品业总能挺过全球经济衰退的原因。”

哈里斯说：“只有女人们不在乎仪容，不再追求与众不同了，高级定制业才会消亡。”它根本不遵守今天服装业的游戏规则。服装业的规则在20世纪90年代末被改写，兴起了“麦当劳时尚”，代表品牌H&M、Zara、Mango半个月换一批新货，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时装一年只推两个潮流的零售模式。高级定制业不靠大批量、低价位、血汗工厂来获得高利润，它只为对5万英镑没概念的女人提供一对一的服务。手工艺人在巴黎或罗马的工作室花数百乃至上千小时制作一件礼服，俨然在创作艺术品。今年迪奥在高级定制时装展上秀的一款晚礼服，工匠花了400个小时缝制100米薄纱和马毛织物，然后又花800个小时做刺绣，缀上金属小亮片和贝壳。

“流行‘麦当劳时尚’的今天，时尚业有个口号：速度就是利润。”哈里斯对此深有感触。不久前刚刚庆祝了10岁生日的WGSN（Worth Global Style Network）正是“麦当劳时尚”的受惠者。1998年，一对姓Worth、从事纺织品贸易的犹太兄弟在伦敦创办了网站WGSN，在线为时尚产业从业者提供专业时尚资讯和潮流趋势分析。网站在世界各大都市设立编辑部，每天更新内容，发布数千张服装店、T台秀、街拍的照片，非常契合“麦当劳时尚”这一模式。快速让WGSN飞速壮大，成为全球最成功的时尚资讯服务商，被专业人士视为“圣经”。2005年，Worth兄弟将这个100万英镑成立的网站卖给英国Emap传媒集团，成功套现1.4亿英镑，转而去支持伦敦奄奄一息的高级时装品牌Ossie Clark。

“时尚业的重要支柱是中产阶级，他们的购物欲不会减少，购买力却容易因为信贷紧缩而受到限制。一旦遇上经济不景气，‘速度即利润’就不适用了。”哈里斯说。而高级定制时装，用意大利玛佐多纺织公司总裁斯坦法诺·沙西（Stefano Sassi）的话说：“意味着极致、优美、豪华奢侈和一对一的关系，让富豪们消费了‘独一无二’。这种消费超越了时间，永远都有生存空间。”他带着工匠们一起飞到巴黎参加高级定制新装展，在巴黎旺多姆广场边上的办公室里，他们和模特儿试装忙到开场前最后一分钟。沙西说，付出这样的成本绝对值得，一个时装品牌从不指着高级定制赚钱，它用来体现品牌的精髓，事关品牌的核心形象。香奈儿总裁则赞誉高级定制礼服是对抗机械化大生产的传统技艺标本。这种定位，便把高级定制划到了奢侈品牌的利润核算体系之外。

但是，时尚业那几个顶尖品牌无论如何不愿放弃高级定制礼服的重要原因在于，有了定制礼服，奢侈品牌才能体面地用“民主化”的口号推销其相对廉价的商品，比如大批量生产的香水、唇膏、太阳镜。大众市场才是决定奢侈品牌生死存亡的关键。金融城、华尔街不景气，银行家、律师们的分红少了，他们会砍掉在皮包皮鞋上的支出——如今，是配饰产生的利润养活了奢侈品牌。

就连配饰都有了定制服务。普拉达（Prada）最近宣布，可以为男女客户定制皮带，皮带的材料可以在漆皮、鳄鱼皮、山羊皮和蛇皮中选择，装饰扣选用宝石、古董银和黄金。显然，业内无人质疑“定制”市场的价值。新钱的拥有者们渴望用写着5位数的小标签巩固自己的新形象，他们就是要拥有独一无二、别人都买不起的东西。你以为来看高级定制时装秀的人是冲着时尚潮流来的？一件衣服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穿，这样的时装能代表潮流？坐在高级时装发布会第一排、挨着泰国公主的除了欧洲、北美为数不多的有显赫姓氏的女士小姐，更多的是石油大亨的妻子和女儿。欧洲人抱怨他们每周的汽油费多了20英镑，这20英镑被操纵油价的人拿去买了漂亮衣服。说起来，这些高级定制时装还真漂亮。■ wgsn高级定制时装奢侈品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