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会诚品书店

作者:苗炜

(文 / 苗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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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日月潭开车到台中,直接停在新光三越百货商店门口,这商店的名字虽是第一次听说,但它的“母体”和“子体”我倒是知道。“母体”三越是日本的百货店,我逛过东京银座的三越,那里大概以中年男人为对象,东西又贵又难看,和北京的燕莎一个意思。台湾人号称有经营高档百货店的经验,所以在北京的“子体”是新光天地,位于大望路,也是极高档的地方。凭借这样的经验,我知道新光三越一定租金吓人,不是大牌很难承担,在那里的9楼看到诚品书店的招牌时,多少有些吃惊。

我找到一本《第凡内进早餐》,还有一本《梅岗城的故事》。这两本小说,谈不上是什么经典,但也算是经典,大陆早就有译本出版,只是现在很难在书店里找到。回来之后,我给《诚品好读》原来的主编蒋惠仙女士打电话,问她,像新光三越这样贵的地方,一个书店怎么能承担?她说,是很贵啊,但如果不在这样的地方开书店,基本的人流都解决不了,书店就更难支撑。

在北京钱粮胡同的一家小咖啡馆里,能看到《诚品好读》和《印刻》。那家小咖啡馆里堆着很多杂志,只有一次,吧台前放着两本书,一本《哈维尔文集》,一本波兰人米奇尼克的《通往公民社会》,没有书号。店员说,这是朋友放在这里的书,不是卖的,但你放下钱就可以把书拿走。我放下钱把书拿走了。我常在那间咖啡馆里翻翻《诚品好读》,看看台湾地区的文化建设搞得怎么样。这本杂志2000年作为诚品书店的会员刊物免费发行,2003年开始售卖,2008年停刊。它极大丰富了我对诚品书店的想象,好像那里能自由买到所有自己感兴趣的书,所有好书都被很快翻译成中文在那里售卖。还有一个神话,就是你知道这世上有了本什么样的书,诚品就能帮你找到。蒋惠仙女士说,这后一个说法有点儿夸张。

诚品的吴老板,原来做厨房用品的进出口生意,1990年开办诚品,外文名叫“Elite”,如今的旗舰店是台北诚品信义店,旁边又是新光三越,门口能看到101大楼。这家店也是租来的,业主是卖方便面的“统一”企业,卖书自然难以承担房租,所以一层和地下一层都是服装店,二层书店迎面是上千种杂志,三楼分门别类是音乐、电影、外国文学、两性关系等等,很宽敞,读者绝不会有辱斯文地坐到地板上或楼梯上看书。哲学区域足有十几架子书,还居然有1张大书桌,配了8张椅子,我琢磨不透为什么哲学书的读者有这样的待遇。四楼书店是文具、艺术书籍和日文书。在这家书店里我消磨了一下午,我知道诚品在台北还有一家店是24小时营业,可我们在台北的夜生活安排得很是丰富,绝不至于夜里3点睡不着去逛那家书店。

好多朋友都梦想开一家书店,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的书店都会关张,而且关张的速度极其惊人。我一朋友,开书店加卖茶和咖啡,等我向他打听书店的具体地址时,书店已经亏损20多万元关门了。上海有家犀牛书店,前不久看到了店主的“告别信”,该书店去年10月开张,每月平均销售在1万多块钱,支付店员薪水都不够。老板支撑了不到一年,短短的告别信中说,看着常常空无一人的书店,怀疑人们根本就不需要这样一个店。他告知读者,“在停业以前,我们将把所有库存的图书,按成本价进行销售。这些书都是我们精心挑选来的,我们很乐于看到它们去到您的床头,而非一间满是尘土的黑屋子。在最后的两周里,抽得出时间的朋友,欢迎到书店来挑一些书,顺便道个别”。

我之前从未听说过犀牛书店,但我知道上海有家季风书店,在地铁的陕西南路站,地面上是百盛购物中心、“巴黎春天”。有个上海文人写文章说,“季风”之上是物质消费主义的天堂,“季风”是寄生于地铁躯干之上的“昆虫”,总是刺激着都市人群的精神之痒。说来惭愧,我初到上海的几次,都是在“巴黎春天”这类天堂流连忘返,浑然不知地底下暗流涌动,还有那么多知识青年还有那么一个精神家园被踩在脚下。最近有消息说,季风书店也要关张,他们1998年租下那块地方,租金便宜,10年过去,房租要上涨。我真希望这家书店能搬到金茂中心对面或者外滩3号的四楼,凭什么文化就得搁在地下贱卖呢?

在台北诚品的服务柜台,我向店员查询一本最近热闹的文集,她查了电脑,告诉我在三楼,我很快找到了钟祖康先生的这本书。通读下来,也没发现钟先生有何真知灼见,倒在他的一篇短文中找到了有用的资讯,他列举了网络上的图书馆资源,一个读者可以用很少的钱阅读到上百万本的图书。我知道,一个人即便在电脑上能看到100万本书,他还是会喜欢逛书店,图书馆是做学问用的,逛书店是一种闲杂的热情。■ 书店诚品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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