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见鸽子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吴宇森说之所以西方人请他赴好莱坞拍戏,是因为他的电影具有国际性。舍电影语言和技巧不提,他执导的影片中,一些事物确然可以唤起西方观众熟悉的感觉,譬如教堂。《喋血街头》甚至用类似教堂玻璃画风格的擦涂作开头。当然,还有鸽子。
据不细致的观察,鸽子这种体型轻便、惹人喜爱的动物从《喋血双雄》起程,飞过《辣手神探》,飞过《终极标靶》,飞过《变脸》,飞过《碟中谍2》,一直飞到《赤壁》。它们关乎电影节奏,关乎韵律,关乎意境,关乎暴力美学。我不知道在电影里放鸽子是不是硬汉吴宇森的独创,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发现了鸽子,并极力表现它们。被征用的鸽子店老板无疑有福了,虽然可能不及墨镜铺和风衣屋的老板赚得多。
达尔文说:“世上所有的鸽子都始于原鸽。”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天下鸽子乃一家。鸽子是西方绘画的常客,通常代表着圣灵。鸽子在中国古代基本上默默无闻,虽有唐人张九龄“飞奴传书”的典故,可史籍诗册上对之记载寥寥。花鸟画则是喜鹊、黄莺的天下,鸽子向来挤不进去。倒是《桃花扇》中有言:“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
遥想苏轼当年,泛舟赤壁。他一边领略山光水色和清风明月,一边故国神游,想象曹操于大江上横槊赋诗。苏轼是明白的,一句“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表现了他对此赤壁非真赤壁的怀疑。罗贯中却自诩大手笔,无视地名概念,借苏轼文章的描述,铺叙《三国演义》的情节。依罗贯中所写,曹操口中的“乌鹊南飞”即成于战船之上。这是公元208年,曹操83万大军,165.9999万只眼睛(夏侯惇少一目,余人是否有如此公者,待考),只看到了乌鹊,未曾发现鸽子。追溯苏轼所见,《后赤壁赋》里“适有孤鹤,横江东来”。醉眸朦胧的苏轼,只见到一只鹤。入苏轼此时法眼的,自然是遗世独立的事物。
战争是需要鸽子的,恺撒大帝时就用鸽子传递军情了。“一战”中,英国投放鸽子10万只,“二战”增加到20万只,多事的法国人还曾为立下军功的鸽子授勋。毋庸置疑,赤壁之战是场有名的战役。吴宇森闯荡好莱坞多年,如今执导《赤壁》,自有别样的一番刀兵火光。
不错,中国古代的鸽子多在西北翔集,它们可能对湖北赤壁的亚热带季风气候不太感冒。可是,鸽子的适应能力非凡,去赤壁理论上还是可行的。何况,声言喜欢萨特的吴宇森,深谙“存在即是合理”之妙谛。人家苏轼去错了地方依旧“赤壁怀古”,老吴为拍电影,继续放一放存在主义的鸽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文 / 申海) 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