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移植运动会:呼唤爱心捐献
作者:曹玲移植运动会的背后
有些运动会以成绩取胜,有些运动会以精神取胜,“移植运动会”显然是后者。
移植运动会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为此大会主席陈忠华解释道:“这是做过器官移植手术的患者的盛会。那些移植过心、肝、肾、肺、骨髓、角膜的患者,如果术后一年身体健康,获得医生的批准后均可报名参加。”6月14和15日,第三届移植运动会在复旦大学正大体育馆举行,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也赶来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运动会加油助威。
“事实上,移植运动会由来已久,甚至有个全球性的‘移植奥运会’,属于奥林匹克运动的大家庭。”陈忠华说,“举办运动会的初衷是为了呼吁全世界关注器官捐献和器官移植。”第一届“移植奥运会”于1978年在英国举行,之后每两年举办一次,目前共有来自66个国家和地区数以万计的各类器官移植受者参加了以往的14届运动会。目前,世界移植奥委会有68个成员国,其中大多数国家每年都会举办本国的移植受者运动会,比如美国和澳大利亚。
让陈忠华全力推动这项运动会的背后,是中国器官移植饱受非议的困局,非议的焦点集中于移植器官的来源。“我国的器官供体绝大多数来自尸体,在这一点上经常遭受一些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攻击。”陈忠华说。所以,即使我国的移植技术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拯救了很多病人,但是器官的灰色来源始终让中国在国际社会上抬不起头,不断被诟病,不断被攻击,局面非常尴尬。
在英国剑桥大学外科器官移植中心研修12年后,陈忠华决心回国找到一条好的途径对公众进行教育,唤醒大家的捐赠意识,于是想到了移植运动会这样一种既能展现病人术后风采又能吸引公众眼球的方式。在分析了移植运动会和器官捐献之间的关系后,更坚定了他的决心,“前者对器官捐献的增长起到了促进作用”。比如,1995年,英国移植受者运动会在谢菲尔德举行,同年,世界移植受者运动会在曼彻斯特举行,运动会期间,英国器官捐献者的登记数从38.4万增加到110万,增长率为157%。
陈忠华认为,移植运动会的举办对中国器官捐献者的增加也起到了直接的作用。他说:“中国2003年自愿器官捐献只有1例,2007年增长到41例,2008年到目前为止是21例。我们拍摄了大量的运动会图片做成画册,神采飞扬的运动员们触发了潜在捐献者和家属们心底最敏感、最温情的神经,这对于捐赠者做出最后决定非常重要。他们会思考,已经有人获得了新生,但是还有大量患者仍旧躺在病床上,焦急等待合适的供体出现,他们这一部分人怎么办呢?他们的第二次生命要从哪里来?”
献出生命的礼物
能够参赛的患者都是幸运的,他们曾在鬼门关前徘徊过,但最终又被一颗珍贵的器官带回人世。“比赛是以往从没想过的事情,不仅活着,而且健康。”20岁的湖南小伙子周作飞有些气喘吁吁,他脸颊绯红,额头上挂着汗珠,刚刚获得了青年组跳高第一名,成绩是1.4米。“我满场乱跑,参加了跳高、跳远、100米、4×50米接力,这边刚结束,那边就又要开始了。”一个钟头前,他刚以13分2秒获得男子青年组100米跑第一名。“今天的成绩真的算不上好,但是我很开心,还认识了很多病友。”
“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我是个病人,只是现在不能光膀子了。”他撩起衣服,3道狰狞的疤痕在腹部中间交汇,组成“人”字形,被病友们戏称为“奔驰”标志。而去年这个时候,他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莫名其妙就得了肝硬化,到了晚上真的非常害怕,住院一周后医生就建议肝移植,否则小命不保。”幸运的是,就诊的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当时刚好有个捐献的肝脏和他配型相匹配,很快做了移植手术。“于是我又活了下来,现在除阴天刀口有点痒,其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药费很贵,一年大概要10万元。”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周作飞这样幸运,能在合适的时候得到合适的供体。吸引众多眼球的上海小女孩杨清扬,当年全凭了妈妈捐给她的280克肝脏。
小清扬今年4岁,是运动会第一个参加比赛的运动员,项目是儿童组50米跑。妈妈胡妍也不知道她能否跑完全程,赛前告诉她:“你听到哨子声就往妈妈怀里跑,到了以后就能拿到奖牌。”当小清扬跌跌撞撞扑到妈妈怀里时,周围响起一片欢呼声和快门声。
清扬出生后一个多月就被诊断为胆道闭锁,这是一种因为肝外胆管的一部分或全部发生闭锁而引起的疾病,胆汁累积在肝脏,不能正常向肠道排泄,未获得治疗的患儿多数在1岁左右时因肝硬化、门静脉高压症、肝昏迷而最终死于相关的并发症。
当工薪阶层的胡妍面对一个需要肝移植的女儿时,常常感慨命运无常。她之前也怀过孩子,但是不幸流产,直到31岁才当上妈妈,而且上天一下就赐予她两个异卵双生的女儿,清扬是妹妹。短暂的欣喜过后,她被击倒了。高昂的手术费用,未知的手术风险,小清扬能否像正常人一样面对今后的生活压力?每一个问题都让她心力交瘁。
2005年1月9日,她和扬扬分别躺在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和儿科医院的手术台上,医生将她的一部分肝脏替换女儿已经硬化的肝脏,那时扬扬才9个月。
3年多过去了,扬扬仍旧需要时不时去住院,每个月要吃1000多块钱的药。比起活蹦乱跳的姐姐,她有些沉默寡言,个子也比姐姐矮了半头,但是有一颗常常感动妈妈的细腻的心。“我现在已经不会去想‘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了,生命不管长短都是一个过程,都要过得快乐。就像我们来参加这个运动会,就是要让她来拿奖牌,在活着的每一天里都开开心心的。”胡妍说。
快乐活好每一天,这是一位母亲的心声,也是在场每一名参赛选手的心声,他们表现出了巨大的乐观和勇气。他们说:“对于我们这些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一条命的人来说,有什么比活着更开心的呢?有什么比活蹦乱跳前来参加比赛更开心的呢?”“当我看到那些术后10年依旧活力四射的选手时,我还用再担心自己能活多久吗?”
“如果患者们这样想,举办运动会的目的就达到了。”陈忠华说。实际上,“大家的热情出乎意料”,运动员人数从第一届的194人增加到如今的491人,还有一些未能报名成功的人也千里迢迢赶到现场,参加捐献纪念1公里长跑。“长跑中有捐赠者家庭和亲友团,目的在于让人们对无私捐献者和他们的家庭表达敬意,如果没有他们的爱心奉献,也不会有移植受者生命的延续。”陈忠华说。
黄洁夫在接受采访时也反复强调:“器官捐赠是生命的礼物,没有捐赠者就没有器官移植,首先要感谢的就应是捐赠者。”统计数字表明,中国现在有100万~150万患者需要进行器官移植,但每年实施的手术只有1万多例,许多危重病人因不能及时得到器官而死亡。这个缺口,只能依靠自愿捐献来填补。至于如何才能提高民间的器官捐赠率,黄洁夫认为:“一是要提高全民的器官捐献意识,比如通过宣传或者运动会的形式,二是要在政策法规上给予保障和认可。”
对于第一个问题,黄洁夫坚信中国人蕴涵着深深的爱心,只是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没有得到释放。“中国人在‘5·12’大地震时涌现的爱心和人性令我感动,并且坚定了我对器官捐献事业的决心。虽说自古就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说法,但是地震中临危不惧、冒死救人、排队献血等无数故事体现了中国人的爱心。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唤醒大家心底沉寂的爱,然后完善我们的捐献体系。”
他表示要从制度上保障爱心的可行性。“自去年5月1日起在中国实施《人体器官移植条例》后,卫生部争取5年内能够完善整个捐赠和补偿体系。”黄洁夫说。遵循“小政府,大社会”的原则,中国器官移植供受系统由卫生部门主管、中国红十字会承办,实现对自愿捐献的宣传、全国的数据管理、器官分配、捐献者补偿等功能。“我们的制度要力求保证每一个捐赠者的器官都得到良好的分配和利用,这才是对待‘生命礼物’的最好方式。”■(文 / 曹玲) 器官移植移植运动会正能量黄洁夫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