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金娜:她超越了体操

成为斯维特兰娜

“斯维特兰娜！”采访中，有人认出了昔日的体操明星。霍尔金娜熟练地拢了下头发，冲着那个声音回眸一笑，仿佛那是个摄像机镜头。这是在莫斯科红场上一间小咖啡厅里，她淡金色Bobo头、LV白色漆皮包、米白色短裙……除了高挑矫健的身材，她身上已经找不到多少体操运动员的影子了。

“我非常喜欢镜头里的自己，不论是拍照时的照相机、拍电影时的摄像机还是主持电视节目时，我觉得镜头下的霍尔金娜始终是最美的。”霍尔金娜不讳言，自己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中心，正如她的名字所赋予的那样。29年前，这个出生于别尔哥罗德的瘦弱女孩被取名“斯维特兰娜”，俄文意思是“光”。

按中国属相，她属羊，星座又在摩羯座，而“羊”在俄罗斯有倔强之意。霍尔金娜笑着对我说，或许是因为“双羊”的原因，她从小就特别倔强，像男孩子一样淘气，从来不肯安静地坐着，而最让妈妈头疼的事就是挑食。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4岁就被妈妈送进了体操房，希望她学习体操后能大量消耗热能，吃早餐不再皱眉。但母亲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在这些造型简单的体操器械间，女儿能够找到自己的挚爱。

当启蒙教练第一眼看到4岁的霍尔金娜的时候，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小姑娘比同龄人高出一头，在体操界这绝不是什么优势。自从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身材不高、爆发力超常、有“小钢炮”之称的美国体操运动员雷顿一鸣惊人地夺得女子体操全能冠军后，女子体操开始向高难度、男子化方向发展，之后世界各国在选材方面转而寻找身材短小、爆发力好的苗子，提高动作难度，获得比赛高分。而身高腿长就意味着腰腹力量不足、腾空旋转速度慢、稳定性差，动作难度难以提高。教练最初让她练蹦床，“我在蹦床上学会了新的杂技动作，最开始这只是一种游戏，之后就成了练习复杂动作的一种工具”。别尔哥罗德并非体操重点发展地区，训练条件很差，连高低杠都是木制的。由于经费紧张，器械年久失修，有一次她刚一攀上高低杠，一根杠子就掉了下来。到了冬天条件更为艰苦，体操馆里寒气逼人，因为没有钱把暖气烧热，训练前只好拼命地搓手。

( “我非常喜欢镜头里的自己，不论是拍照时的照相机、拍电影时的摄像机还是主持电视节目时，我觉得镜头下的霍尔金娜始终是最美的。”霍尔金娜说 )

直到7岁，在家乡的一次选拔赛上，霍尔金娜遇到了来挑选人才的著名教练鲍里斯·皮尔金。霍尔金娜还记得那天的情形:“他问我是否怕他，我说是的，他问为什么，我说因为你的眉毛与猫头鹰一样。他大笑。”那以后，这对师徒就没有分开。皮尔金发现了霍尔金娜的与众不同:一个动作只要示范一遍，她就能在几小时内学会了，而且，她漂亮、优雅。他开始把精力花在塑造这个骨瘦如柴、脾气倔强的小女孩身上，他在期待某种奇迹的发生，而即使在当时身材短小运动员占多数的女子体操界，也有另一种成功模本。

这个模本是博金斯卡娅。在霍尔金娜体操生涯的最初，这个名字在她心目中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在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这个来自白俄罗斯的体操女王共夺得3块奥运会金牌、5块世锦赛金牌、1块世界杯金牌和9块欧锦赛金牌，人称“不可战胜的博金斯卡娅”。巧合的是，她和霍尔金娜有相同的名字:斯维特兰娜;相同的身高:1.64米，在众多矮小的女子体操选手中鹤立鸡群;美与霸气兼具，被人们誉为“体操场上的芭蕾明星”。

( 2005年10月，霍尔金娜有了3个月大的儿子 )

“我们都很高，很有女人味，很漂亮，而且我们都有一种对权力的追求。”霍尔金娜说。霍尔金娜体操生涯的起步阶段，也正是博金斯卡娅最辉煌的时期——1989年她在莫斯科新闻杯国际体操赛中获个人全能、平衡木、地板体操的冠军;同年，在世界体操锦标赛中获得个人全能和地板体操的冠军;1991年在第26届世界体操锦标赛中，她作为头号主力，率领苏联女队第11次蝉联了世界冠军。

而国家队也终于向霍尔金娜敞开了大门。最初国家队一直不想要她，也因为她不具备“练体操的个头儿”，但皮尔金教练却一直让她相信身高是她的优势。“在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平衡感不好的电线杆，但我有一个神奇教练，他懂得创造另一种形式的体操。”霍尔金娜用尊敬的口吻向我描述祖父年纪的皮尔金，“他不是用话语而是用行动让我变得自信，让我觉得很有意思，让我觉得我是最美的，他给我设计的动作也是最复杂的。没人像我们这么有创造性，我们在一起装点体操服，比如在胸部和腰部，这让我看上去更加光彩照人。”

( 2003年8月18日，霍尔金娜参加第37届世界体操锦标赛 )

1994年，霍尔金娜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只有15岁的她用一块欧洲锦标赛的银牌，粉碎了对她身高的质疑。随后是在第二年日本举行的第31届世界体操锦标赛中，她完成了“马尔凯洛夫”腾越。此前，没有人相信女运动员也能做出这个动作。

回忆起第一次品尝胜利喜悦的时刻，霍尔金娜说，“我觉得世界就在我脚下。我想赢下去，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开始不断为赢得胜利而努力，并享受这种胜利。而比胜利更重要的是，霍尔金娜超越了体操的传统观念:她证明了体操是能长期保持状态的一项运动，完全用不着在17岁就退役。她还改变了人们对女体操选手身材的看法，高大的选手照样可以完成复杂的空中旋转动作。

( 2007年7月1日，普京会见俄罗斯体育明星，图中普京正与霍尔金娜交谈 )

“高跟鞋体操”的辉煌

《高跟鞋体操》——霍尔金娜如此命名她刚刚出版的俄文自传。她对我解释说，这是形容她体操的高难度，除了她无人能够完成。“就像高跟鞋上的体操动作——美丽与危险兼具。”

霍尔金娜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美丽，“小时候，我就是我们那个院子里的皇后，那些小男孩认为我最好看，谁也不敢惹我”。她最愉悦的回忆是，“在别尔哥罗德时，体校有时候训练到很晚，要坐无轨电车回家。冬天的晚上很黑很可怕，那些男孩子就经常去那个站接我，有时候等我几个小时，陪我回家”。

她懂得在比赛中适时地运用这种美丽，观众与其说在看她比赛，不如说是看她表演。不管是在自由体操、平衡木上，还是在跳马、高低杠中，她那轻盈的腾跃、优雅的造型，好像使体操比赛失去了竞争的含义，而变得如此赏心悦目。

“所有人都应该在比赛时听到霍尔金娜的名字抖一抖。要不我干吗不断地回到赛场上？”霍尔金娜宣称。她似乎拒人千里之外，眼中充满了冰一样的坚定，“冰美人”的绰号也由此而来。她笑着说，“那是在赛场上。我知道我在中国被称为“冰雪皇后”，但我其实是一个很爱笑的人”。

霍尔金娜说，她的体操秘密就是“技巧和我的双腿”。她从来不怕挑战高难度动作，甚至当做一种乐趣。成绩证明了这一点——霍尔金娜是迄今唯一一个在所有体操项目上都有以自己名字命名动作的女子选手。皮尔金说，最初很多人质疑她这样的高个子会在高低杠上挂在上面，而她恰恰在这上面找到了感觉——在长达10年里，霍尔金娜几乎垄断了这一技巧性项目的世界霸主地位，除非她自己失误，别人休想从她手中夺走这块金牌。他评价爱徒，“霍尔金娜的身高没有成为她的绊脚石，相反，她给世界体操界开创了一个高个选手的新天地”。

1996年，17岁的霍尔金娜取得了她人生中里程碑式的胜利——亚特兰大奥运会冠军。她回忆说:“在高低杠的比赛前一天，我决定加入一些新动作，这很冒险，但如果成功了，我就能赢得胜利。我决定那么做。第二天，我出色地完成了所有的动作，我成了奥运冠军。尽管美国观众不断地尖叫、跺脚，但这次我没有让他们得逞，虽然走上赛场的那一刻，我觉得地板都被他们跺得好像在震动。”

但是对于一个女子体操运动员，17岁，却往往被视作要退场的尴尬年纪。回想那段时光，霍尔金娜说:“当时感觉我好像已经赢得了一切，而我那一代的女孩子已经退役了，我重新面对一些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孩子。”她离开了体操1个月，之后又重新回到练习场，“我想做一个榜样，我明白了我还没有完全释放我的能量。放弃是荒唐的，就像一棵树苗才刚刚长到齐腰高，可以枝繁叶茂还应该开花结果”。重新回归的霍尔金娜势不可挡，她在1997年获得了世锦赛个人全能冠军，这让她夺得奥运会个人全能冠军的希望之火越燃越旺。

2000年的悉尼，她正处于体操生涯最好的年纪，也是离她的梦想距离最近的一次。预赛也显示了这一点，她的个人全能成绩遥遥领先。然而在跳马比赛中，她落地时摔倒在地，失去了几乎到手的全能金牌，她在妹妹的怀里忍不住流泪。“膝盖着地后，我当时感到的是钻心的痛，我当时的感觉是将要失去一切。”事后调查发现，当时工作人员错误地将跳马降低了5厘米。她很愤怒，想起诉裁判，但苦于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支持。“这样的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它永远是个问号。”她只能调整情绪，在其后进行的高低杠比赛中，捍卫了冠军荣誉。霍尔金娜说，“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是我的梦想开始实现的时候，我沉浸在幸福之中，一种绝对的幸福。而2000年在悉尼则是另一种胜利，一种战胜自我的胜利，一种心理上的胜利”。

Goodbye my love，Goodbye

“世界倒塌了。我松开了手指，仿佛失重了一样，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滑。好像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溶化了，我感觉不到时间。早已没有战斗的狂热，没有翻腾的感情，只剩下模糊的观众的面容和耳中不断回响着的宁静。完成了体操，我平静地离开了体操台。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泪水，唯有奥运冠军的尊严。”

这是2004年8月21日，发生在雅典奥运会高低杠决赛场上的一幕。这届奥运会是25岁的霍尔金娜的谢幕演出。“高龄”参赛的霍尔金娜有两个目标:成为女子全能项目有史以来第1位年龄超过20岁的奥运会冠军，成为历史上首位在同一个项目连续3届夺下奥运会金牌的体操选手。这是众望所归的，霍尔金娜一上场，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的观众席上就响起有规律的击掌声。她平静地上杠、越杠、腾跃、跳转……但突然，她脱手从杠上掉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王国、自己所钟爱的高低杠几秒，才机械般地上杠完成了动作。

霍尔金娜解释说：“我已经饱受了悉尼带给我的冲撞，所有这些幕后的把戏、暗流、政治性的下流勾当和不公正在最后这几年被我一一吃尽。我已经疲倦了角斗士的生活，残酷恺撒一次接一次地给我安排可怕的、不可战胜的考验。雅典也是如此，我没有被给够时间准备，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器材上粉，绿灯提前点亮了，警告我应该上杠了。按照规则，如果你在30秒内没有上杠的话就得零分，于是我被迫结束准备开始起跳。但这种运动却不容仓促，一个不准确的动作，你就残废了。拯救我的只有内在的沉着和一贯的谨慎。我集中精力完成了一半的动作，已经开始了我的招牌空翻，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高低杠上一些东西抓不住。一瞬间我就会掉下来成为终身残废，成为一个没人要、被所有人遗忘的人，即使过去曾在世界上风光一时。不，接下来我马上意识到，我不能允许自己拥有这种奢侈。我松了手，缓缓落下。”

一代“体操女皇”留下了美丽而孤独的背影。是的，人们期待着霍尔金娜完美的告别，然而，这种无可挽回的缺憾也让这告别成为永恒。赛场上回荡着她所精心挑选的背景音乐，充满了离愁别绪:霍尔金娜个人全能的最后一项是自由体操，她选择了《再见，雅典》，她向观众做了一个轻抚琴弦的动作，然后翩然起舞，仿佛在演绎一幕悲怆的天鹅之舞。结束时，霍尔金娜带笑仰身斜倚在地毯上，掌声如海啸般在体操馆内汹涌，NBC的现场解说只说了一句，“她爱观众”。女子体操团体决赛时，霍尔金娜则在自由操比赛中选择了改编自希腊的名曲《Goodbye My Love，Goodbye》:“风儿在轻唱一首古老而忧伤的歌，它知道今天我要与你离别;启程的时刻，请不要哭泣，那会令我心碎……”

那歌中又唱:“再见我爱，再见。只要你记着我，我就永远不会离你太远。再见我爱，再见。我会一如既往地真诚，请在梦里拥抱我，直到我回到你身边。夜空的繁星会照亮我的旅程，我要在每个孤独的夜轻声祈祷，祈祷它们引领我回到你身边。”霍尔金娜退役后仍未远离体操，她还在担任俄罗斯体操协会副主席，以另一种方式来影响俄罗斯乃至世界体操界。

“体操是我的生命。”霍尔金娜说，“我为体操付出了许多，但体操也同样给了我回报。无论如何，我总有离开的一天，就像我最初加入这项运动一样。许多年以后，我希望大家依然能够记得我——霍尔金娜，那个曾经为体操运动带来荣耀的女孩。”

新支点

在商定采访地点时，霍尔金娜一再强调要离俄罗斯国家杜马近些。政治已经成了她目前生活的重心。匆忙走来的霍尔金娜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光彩照人的政坛新星了:“我10点要去杜马上班，一直工作到下午18点，之后才会有一些约会。”

霍尔金娜的这一新身份是2007年12月加诸的。在当时的第5届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中，以普京为首的统一俄罗斯党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霍尔金娜等5名明星级美女也随之迈入政坛。她曾于2003年加入统一俄罗斯党，并最终在出生地别尔哥罗德高票赢得选举。据报道，选举前普京曾向统一俄罗斯党高层抱怨说，党内漂亮迷人的女性代表太少了，远远达不到吸引众多投票者的程度。随后，5名艳光四射的美女被迅速补充进来，当中包括体操奥运冠军霍尔金娜、冬奥会冠军朱洛娃、艺术体操奥运冠军卡巴耶娃在内的3名前奥运会冠军，此外还有曾担任过保镖的女拳击运动员娜塔丽娅和莫斯科大剧院首席芭蕾舞演员查卡诺娃。

霍尔金娜并不太在乎外界对她们5人“普京宝贝”的称呼，她目前的工作是推动体育发展以及与之相关的青年活动，她说，“老实说，我非常喜欢网上关于我在杜马的系列照片，上面写着‘姑娘们在工作呢！’”

在外界看来，霍尔金娜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体育明星。在莫斯科，到处都能发现她的身影:体育报纸上、通俗报纸上、女性杂志封面上、综合性日报的头版上。即使是身穿紧身体操服时期，她也没有被束缚。1997年，刚刚获得第一个奥运会冠军的霍尔金娜为《花花公子》拍了一批裸照，封面上那张是霍尔金娜背靠墙壁，裸露着胸部。这些“著名的”照片几乎为所有的俄罗斯出版物采用，也走进了很多俄罗斯家庭。面对舆论，她毫不掩饰地表示:“拍摄这种照片要比练一个高难动作容易得多，我经常看各种杂志刊登的美女照片，再看看自己，也不错啊。既然你拥有美貌和性感，何不展示于众？”

2002年主演话剧《维纳斯》则是她多彩人生的又一段插曲。对霍尔金娜来说，这不算什么，她本来就与传统体操界很不协调，无论她的身材、她的风格、她的脾气、她的选择。导演谢尔盖·维诺格拉多夫说，他需要的女主角是“从月亮上下来的女孩”，当他观看亚特兰大奥运会的时候，就发现霍尔金娜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他为霍尔金娜一等就是6年，直到悉尼奥运会结束。

这部话剧讲述著名作家亨利·米勒的最后恋情。当时，米勒84岁，维纳斯28岁，这位寂寂无名的好莱坞女演员是米勒的最后一位情人。评论给了“5+”的分数:“导演想让人看到一个来自其他星球的姑娘，这一点霍尔金娜做到了。当她在舞台上，人们可以认出许多微小的属于霍尔金娜的细节:嗓音中的某种东西、天使般的面孔、修长的身材，还有一种特别的优雅。”人物原型、仍健在的好莱坞女演员维纳斯也专程赶来看首映，她被霍尔金娜细细的高跟鞋、云端漫步般的白纱裙所打动，在台下流下眼泪。

“话剧让我开始以另外的眼光来看待世界，从前我不注意的东西，现在我都喜欢了。我变得更有教养了，我的精神世界得到了极大的丰富。”霍尔金娜说。

让她改变的更大原因是儿子的到来。在她的iPhone手机屏幕上，是快3岁的儿子斯维亚托斯拉夫的笑脸，随着忙碌的手机来电而闪烁。她笑着向我展示:“他长得像我吗？”她说，她给儿子取名斯维亚托斯拉夫，理由很简单，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是斯维特兰娜的儿子。虽然对于谁是孩子父亲的猜测一直扑朔迷离，但俄罗斯社会对坚强而成功的未婚妈妈普遍持尊重态度。

“我不想成为家庭妇女。我想要人们记住我。”对霍尔金娜来说，有一件事永远是重要的:引人注目并且被所有人喜爱。她说，她当然会参加北京奥运会，不再以运动员的身份，而是为俄罗斯国家电视台担任奥运会体操比赛的讲解员。这个曾在中国被评为“20年来最有魅力运动员”的体操明星十分清楚自己在中国的受欢迎程度，就在不久前，她在中国的“粉丝”还送给她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跟霍尔金娜本人一般大小的木质雕像，刚刚运送到她莫斯科郊外的家中。她笑着评价:“很好看，但还是真人更漂亮。”■

（感谢北京大学俄语系李冲现场翻译）（文 / 贾冬婷） 体操奥运会体操霍尔金娜中国体操女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