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老师

上大学的时候，有位老师外号叫“企鹅”，这是我宿舍一个外号叫“胖子”的同学起的。企鹅老师不是我们本校的，属于客座性质，本职是上海一所大学的教授兼外经学院副院长，拥有一个中国和两个美国博士学位。问题在于企鹅老师当时只有30岁出头，眉清目秀，衣着讲究。据说他的课讲得极好，常在课堂上口吐莲花，简直“迷死人了”。

我和胖子喜欢到教师专用小食堂去吃饭，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在那里碰到企鹅老师。企鹅老师每次都邀我们到他那桌去，我们不理他，他也丝毫不介意，还主动挪到我们这桌来，并不止一次说欢迎我们去旁听他的课。作为学生，每次吃饭都有一位热情的老师陪同是件很让人烦躁的事。

我忘了说企鹅老师为什么对我们如此热情:胖子的博导爸爸当时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物理实验室做访问学者。据说那个实验室里已经有3个人拿过诺贝尔奖，胖子的爸爸正在为此奋斗。博士头衔再多也是博导的学生，所以胖子对企鹅老师很有些看不起。

企鹅老师临走的时候专程来到我们宿舍，便出现了那难忘的一幕:企鹅老师随和地坐在我的床上，胖子在对面他自己床上，头冲下屁股朝上，两人用这种姿势进行了约1个小时的对话。时值6月，天气酷热，胖子仅穿一条宽松的小内裤，但企鹅老师还是那样亲切，面对胖子的冷淡和无耻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临走企鹅老师对胖子说:“请把你爸爸的地址告诉我，我最近去美国的时候要和他联系一下，告诉他你的近况，好让他放心。”

胖子当然没有给他地址。不久我们就毕业了，企鹅老师不复再见，和胖子也渐渐断了联系。

胖子毕业以后在一家外国的电梯公司工作，这10年间只有朱棣文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不是胖子的爸爸。和胖子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澳门回归那年，那天深夜他忽然打电话来，说他费尽周折制作了一张罗大佑所有专辑的MP3合集，如果我想要，就给他寄两张空白刻录盘，其中一张是作为他的酬劳。我于是买了两张盘用特快寄过去，地址还是那家电梯公司，然后便连人带盘再没了音讯。

得知企鹅老师的消息则纯属偶然。前不久我在《时尚·先生版》里看到一篇对某经济界名人的人物专访，一半篇幅是被采访者对我国经济的精彩点评，另一半篇幅则详细介绍了此人的生平成就。按惯例，专访还配发了3张照片。照片里是个具有典型成功人士特质的40岁男性，比王石年轻比潘石屹英俊。这就是我的企鹅老师。■（文 / 手足无措） 企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