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女怪人

“众所周知，运动员们现在要靠药物取得好成绩。让艾米·怀恩豪斯和比德·多哈提赛跑吧:比赛开始了。临近终点了。看哪，艾米被风吹倒了。她太瘦了，弱不禁风。艾米赢了，以一个头的优势率先撞线。”这是英国4频道电视台一个卡通幽默节目的解说词，讽刺的是英国当前最红的歌星艾米·怀恩豪斯的药物癖好和招牌性的蜂窝头。蜂窝头也撞上了卡尔·拉格菲尔德的灵感。今年香奈尔在伦敦发布早春新装，拉格菲尔德让模特儿描着艾米的夸张黑眼圈，梳了高耸入云的蜂窝发型，头发上别着米字旗、格纹图案的头饰、珠宝。艾米的公关得意地表示，这不是她第一次受到大牌设计师的宠爱，罗伯特·卡瓦利也表示他很崇拜艾米。

艾米是最新一代英国怪人，和她并列怪人榜的还有罗兹·欧迪（Rosie Oddie）、帕洛玛·葛姆雷（Paloma Gormley）。22岁的欧迪是古怪乐队（Odd Squad）主唱，最近一段时间的星期五晚上，她和乐队在伦敦北郊一家叫“公司”的酒馆二楼演出，舞台上欧迪穿着皱巴巴乱糟糟的“美国服饰”（American Apparel）牌T恤衫，露出圆鼓鼓的胳膊和小肚腩，根本不在意自己现在是娱乐界人士，哪怕穿“美国服饰”这种廉价的服装，也要有模特儿的三围。和欧迪同岁的葛姆雷是剑桥大学基督学院建筑系的二年级学生，她的风头起自去年冬天一个著名的媒体圈派对。那晚，她穿着绣有麦克尔·克莱格－马丁波普画的T恤衫，向老爸借来的印着英国国旗的短裤，裤腿漆上金光闪闪的颜料;手腕上戴一对定制的珠宝护腕，脖子上晃着航海主题的项链，头上却是H&M亮晶晶的金色发卡。她还胡闹地穿着平价百货公司Woolworth卖的红色足球袜，披了件从慈善商店买来的粉红大花外套。

艾米等人的装扮是一种精心搭配出来的邋遢。爱玩“淘气”的英国设计师卢埃拉·巴特里（Luella Bartley）也鼓吹“邋遢不洁”的外表，她说:“要让我把头发梳得光光的，指甲剪得齐齐的，还不如杀了我。”所以每一季新装展上，她的模特儿都顶着一个刚爬出被窝的蓬乱发型。《女性每日穿着》评论她们反传统地运用奢侈品时总结说:“怪异。”这种怪异深得欧洲时尚圈的宠爱，著名设计师纷纷称她们为“最有原创力”的缪斯，在自己的设计中添加怪异元素。亚历山大·麦克奎恩将其2008春/夏系列命名为“伊萨”，服装和帽子用了大量羽毛，即是向他的伯乐、去年自杀身亡的《Tatler》杂志时装总监伊莎贝拉·布洛致敬。伦敦新锐设计师克里斯托弗·凯恩（Christopher Kane）2008秋/冬新装上随处可见英国怪人前辈、言情小说家芭芭拉·卡特兰热爱到偏执地步的亮片。

被称作时尚偶像，欧迪并不领情，她说她可不想被媒体胁迫去鼓吹什么“穿衣戴帽精英主义”，这么穿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就该这么穿。艾米解释自己为什么梳蜂窝头说得更简单:“我就喜欢留个大发型。”设计师艾米·默里诺克斯（Amy Molyneaux）的品牌PPQ中不乏搞怪类服装，她从实用角度给了个说法:“很多年轻女孩需要一件适合泡夜店的衣服，跳舞时转多少个圈都还好看，烟灰烧个洞，啤酒洒在上面，也看不出来。”比艾米、欧迪高一辈的怪人达芙妮·吉尼斯（Daphne Guinness）曾把亚麻色长发拧得像一缕缕獾毛，极爱层层叠叠地穿绚丽炫耀的服装，评论家称赞她“解放了高级时装”。她说:“我就是喜欢怪异的打扮。你瞧伦敦的天气那么阴霾灰暗，如果看到有人穿得亮闪闪，心情岂不是很振奋？”对个人而言，想“让自己高兴，让自己振奋，让自己乐观”，只要穿得怪异，上述种种都实现了。

艾米、欧迪她们的邋遢古怪是奢侈的，普通时尚迷只能做受害者，根本不可能以近乎糟蹋的态度穿戴奢侈品。如果不是吉尼斯家族的继承人，有乡下的大庄园，养得起数匹优良的赛马，还在时装设计、电影制作、慈善业如鱼得水，哪敢穿珠宝设计师肖恩·利恩设计的镶满钻石的盔甲！吉尼斯家族有一处17世纪修道院改造成的度假别业，挨着萨尔瓦多·达利的别墅，有谁能像达芙妮那样在童年时就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影响，从而形成独树一帜的怪异趣味？也只有出身苏格兰贵族，女演员蒂尔达·斯文顿上台拿今年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小金人时才敢把Lanvin的黑色礼服穿出“裹尸布”的效果。再看艾米，虽然出身劳动阶层，但本人已跻身名利场;欧迪的爸爸比尔·欧迪是文化名人，有喜剧作家、鸟类学家、自然类电视节目主持人、演员等一长串头衔。葛姆雷有个雕塑家爸爸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到纽卡斯尔去老远就看见了她爸的巨型雕塑——“北方的天使”矗立在原野上。葛姆雷也表现出做艺术品商人的天分，她将剑桥基督巷中一家废弃的商店改造成了举办展览和讲座、对话的艺术空间。

当怪人，是英国上流阶层女性成员的传统。怪人的鼻祖应该算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祖母、国王乔治五世的王后玛丽（1867～1953）。英国时尚史专家认为她是英国第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时尚偶像。玛丽王后有一种不按常规审美观念来打扮自己的禀赋，每每令他人“惊”艳。伊丽莎白二世已故的御用裁缝哈迪·雅曼回忆道:“王后会毫不犹豫地在白天穿上闪亮的织有金银丝浮花的锦缎服装。我记得十几岁时看到她早上穿着淡绿色缀金属薄片的衣服，戴着翡翠首饰，坐车驶过伦敦西区。”王后终生留着个人标志性的“狮子狗短卷发”，部分原因是为了尊重丈夫的请求，做出已婚女人的姿态;同时也是为了招摇，让自己与众不同。

“英国怪人”(English Eccentrics）的说法来自杰出诗人、评论家伊迪丝·西特韦尔女爵士（Edith Sitwell，1887～1964）1933年出版的讽刺随笔集《英国怪人》。葛姆雷无限敬仰地说西特韦尔是她的时尚偶像，称之为“疯癫的老太婆”。也有评论说斯文顿穿的黑色“裹尸布”礼服让人想起懒洋洋的西特韦尔。西特韦尔家族为世袭贵族，伊迪丝的父亲也有“怪人”之誉，她恰好在玛丽王后的时代声名鹊起，接过了玛丽王后树立的女性贵族颓废、随性的古怪衣钵，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更为狂乱、霸气的风格。她在热烘烘的7月晚上穿皮草，丝绸衣服一件套一件再用海蓝宝石加以平衡。她的珠宝正在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展出。2006年，缪西娅·普拉达在2007春/夏新装展中即借用了西特韦尔的标识性装饰——阿拉伯风格的头巾，珠宝斑斓的颜色，霓虹色调的缎子。

西特韦尔的秘书在回忆录中说，西特韦尔的时尚创意部分是天才的，绝大多数是怪异的。她最先把羽毛作为表达“怪异”的装饰物。1959年，西特韦尔上一档著名的电视脱口秀，主持人把她的羽毛帽子“百鸟之王”放到火上烤，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直接影响到30年后的怪人伊莎贝拉·布洛。布洛将帽子戴到前无古人的境界，上面最常出现的饰物是各种羽毛。这些帽子和布洛收藏的时装共1000件将在本月拍卖。从布洛的帽子可以追溯到另一怪人，女作家伍尔夫的同性恋人和《奥兰多》一书的原型维塔·萨克维尔－维斯特（Vita Sackville-West）。萨克维尔－维斯特酷爱穿宽大的天鹅绒斗篷，戴“大如洗脸盆”的帽子，将繁复华丽的帽子塑造成了奢华古怪的图腾。1918年她戴着宽檐红帽子的一幅肖像，一度在布卢姆斯伯里文学圈子里引起轰动。

西特韦尔在回忆录《小心》中写道，“我有自己独特的优雅——邋遢凌乱的优雅”。这是她背叛流行时尚的宣言。最重要的是，她树立了古怪风尚的思想内核:做自由思想家，具有深入思考的精神。所以，达芙妮·吉尼斯、阿曼达·哈里奇勋爵夫人等英国女怪人有不盲从潮流的个性，有资格做约翰·加里阿诺、卡尔·拉格菲尔德的缪斯女神，而帕丽斯·希尔顿等女继承人除了显赫的姓氏，只有性丑闻和购物狂的名声。 伦敦女怪人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