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处

文/何叶

2001年9月，我去看罗大佑演唱会，在上海万体馆门口碰到他，赶紧撩起裙子让他签名。7年来，这条绿裙子我再也没洗过没穿过，一直放在衣柜的最底层。这有点珍而重之的意思，可又一想，倒是挺像变态“粉丝”的。以前看过一个球鞋广告，好像是安东尼·霍普金斯，他扮演一个老球迷，偷偷溜进球员休息室，把球星们的球鞋一只一只拿起来，细细地嗅，然后又轻轻地放回原处……我明白，这就是一种完全非理性的迷恋罢了。

可现在，真的他就站在我面前。台上乐队不停地吼:“我要为你唱首走调的歌。”好吧，走调就走调，7年来这也不是我的人生第一次走调。乐队从第一首唱到了最后一首，最后主唱说不能再唱了，再唱不好的东西就要出来了。这时候，两瓶喜力下肚，我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准备接受命运的摧残。

他还是老样子，身材挺拔，难称英俊，然而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的样子非常之可爱。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他回头，笑着说，你好。我受惊过度，慌乱之下不由得把祥林嫂的段子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他还记得这事，那他就是个变态偶像，还好他没有。我很不理智地又告诉了他另外一件事情。

12年前的一天，我躺在大学宿舍里看一本《读书》，上面有篇文章《这么早就回忆了》，看得我昏昏昭昭。突然门外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尖叫把我惊醒，同学说，老狼要来学校开演唱会啦。闻言我心潮起伏，然后以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着默默躺下。我不愿意和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分享一种感情。当然，晚上看新闻，才知道骚乱的原因是黄海地震，“东方明珠”上的避雷针掉下来，在马路上砸了一个大坑。

他人真不错，我想，没有对一个陌生的崇拜者表现得无动于衷。我问他，我能抱抱你吗？偶像尴尬，然点头称是。不知多久之后，我松手，后面的年轻女孩开始排队。走在胡同里，我想起那个女演员薇诺娜·瑞德。她从小在嬉皮士营地长大，《麦田守望者》就是她的“圣经”，长大后她偶然得知这竟然是一本大受欢迎的畅销小说，不禁感到受伤。她说:“过去20年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本只属于我的小说呢。我以为除了我没人知道塞林格到底是谁。原来并非如此。”

好一句“原来并非如此”。可我拥抱的不过是又一具肉身而已嘛。气急败坏下，我继续喝酒唱歌。有人唱了一首《I Try》，里头的歌词说:“我试着说再见但我呛到，我试着走开但我摔了个狗吃屎，我试着隐藏什么但一切昭然若揭。” 今宵酒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