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的椅子

( 1946年，建筑师莱特正在指导他的学生们 )

任何一把有固定的靠背和支架的木制座椅其实都可以被称为温莎椅（Windsor Chair），不管它是松木、橡木、枫木还是榆木的。这个命名是随17世纪末期英格兰伯克郡温莎镇的名字来的。1726年，宾夕法尼亚的总督帕特里克·戈登（Patrick Gordon）把它带入美国，所以，后来世界上盛行的是美式温莎椅。

正在北京金融街购物中心一楼中庭进行的“百年经典椅子展”上，被放在第一号的就是这样一把由无名工匠完成的温莎椅，上面标注的年份是从1800到1850年。温莎椅的美在于椅子靠背的经典弧度，在那个年代，靠背和扶手是由蒸汽弯曲的木材组件构成的，一个H型的支架连接着前后4条椅腿。殖民时期的温莎椅是中产家庭富裕的象征，后来被美国社会各阶层的人使用，它变成了一种民主的风格。

“百年经典椅子展”展示的是从19世纪工业革命初期到20世纪末的100把经典座椅，并不是原作，而是来自德国Vitra设计博物馆的座椅模型，按照1∶6比例手工制作、精确复制，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玻璃罩中，有些材质用的还是原型椅子的剩余材料。在德国小城Weil am Rhein，至少有20%的居民为Vitra工作，因为是这家德国家具公司的工厂所在地，小城甚至有个“椅子城市”的绰号，城里那座由美国建筑师弗兰克·盖瑞设计的小型博物馆中，也确实有公司总裁罗夫·费尔鲍姆（Rolf Fehlbaum）收藏的大概200多件现代椅子的原作。

Vitra博物馆的馆长亚历山大·冯·维格萨克（Alexander von Vegesack）挑选了这100把椅子，基本的策展思路是按照每10年的年代划分，试图提供对20世纪各个时期工业设计的概览以及设计发展进程与时代演变的关系，尤其是技术、政治和文化等因素在其中的作用。

从20世纪初第一批设计师开始到二三十年代“现代主义的突破”和“前卫艺术派”，建筑师里特维尔德（Gerrit Rietveld）连同他著名的“红蓝椅”是风格派运动的标志，空间和造型设计被严格的直角作品所取代，红、黄、蓝三原色是最基本的色彩，法国建筑师让·普鲁威（Jean Prouvé）将现代飞行器制造技术应用到他的建筑和家具设计中。五六十年代是“经济奇迹下的大众产品”，在战争中发展了的塑胶技术开始被用到日用品中，类似聚酯、聚酰胺等塑料制品轻巧而且容易上色，产生了价格低廉的工业消费品。经过六七十年代的“消费与抗议”之后，1971到1980年已经是“现代主义的讣告”，1973年的石油危机粉碎了人们对进步的信赖，将工业设计的代表——塑胶家具清扫出市场，所有的自由实验转向能够解决生态工业生产的研究。

( 麦金托希为苏格兰格拉斯哥一位艺术爱好者设计的家 )

椅子是生活中与人的身体关系最密切的家具之一，100把经典座椅大部分时候是著名建筑师的思想史，总是与某个经典建筑或者室内设计联系在一起。无论是一幢大楼还是一个小脚凳，它们表达的是同样的理想，椅子也就变成了可以坐在上面的建筑。不知是真话还是反讽，密斯·凡德罗（Mies van der Rohe）就曾经这么说过:“一把椅子是一件难度很大的物品，相对而言，一座摩天大楼就容易多了，这就是为什么18世纪的齐本德尔（Chippendale）式家具这么出名的原因。”

整个展览中，可能最耐人寻味的作品集中在1900到1920年间，第一批设计师出现在世纪之交的10年之中。大体上，机械发展让艺术家和设计师们开始注重理性化设计，那时候，设计师这个职业还不存在，维也纳一些著名建筑师如约瑟夫·霍夫曼（Josef Hoffmann）、奥托·瓦格纳（Otto Wagner）、阿道夫·洛斯（Adolf Loos）等人设计了大规模工业生产的第一批家具，在生产过程中设计与生产完全分离，也就是“合理设计”的诞生。

( 亚历桑德罗·蒙蒂尼 1975年的“椅子空间”，他强调设计过程中的智力因素和神秘感 )

一把1859年的蒂奈特椅（Thonet Chair）被陈列在那里，作者是米切尔·蒂奈特（Michael Thonet，1796～1871）。回溯起来，除了英国的温莎椅和中国的明式椅，很难有其他著名的椅子能超过蒂奈特椅的生产年份。米切尔·蒂奈特是一位奥地利家具商，曾经以层压板工艺和工业化生产弯曲木家具的技术获得过几项专利，他的椅子中已经包含了现代设计因素，勒·柯布西耶早年为自己的建筑所选择的室内家具就是以蒂奈特椅为主的。

把蒂奈特椅和不远处阿道夫·洛斯（Adolf Loos）的“咖啡博物馆”椅子（Café Museum Chair）并列起来，就可以清楚地看出它们之间的联系。洛斯把蒂奈特椅做了一些变形，用弯曲的线条改变了原本两道圆弧形的椅背。1899年也是“新艺术”的鼎盛时期，洛斯设计了一间简单朴实的维也纳咖啡馆连同里面的家具，淡绿色的墙壁对比红色的弯曲椅，屋顶上是明亮的黄铜曲线装饰，电线下悬挂着裸露的灯泡。也有人把这家咖啡馆戏称为“虚无主义咖啡馆”，或者说“所有现代室内设计的出发点”。

( 1859年的“蒂奈特14号”座椅，至今仍在生产，是流传至今最成功的工业设计作品之一 )

同样的相似性也出现在两把超高椅背的椅子上，弗兰克·莱特（Frank Wright）1908年设计的Robie House橡木椅，用垂直的木条间隔高高的椅背，属于严格的几何学作品，还有查尔斯·麦金托希（Charles Mackintosh）1903年的Hill House椅，椅背的装饰用了方格和条纹，梯形椅面装饰梅红色丝绒。莱特把理想的家视为“一件完整的、具有表现力的艺术作品，比雕塑和绘画与生活本身有更密切的关系”，但是很多时候，他的那些线条生硬的椅子设计并没有完全被后人接受，或者说不见得和日常生活有着那么密切的关系。■

( 乔治·尼尔森在1956年设计的“水果软糖沙发”既是战后的乐观主义精神的体现，也是60年代波普风格的一种先兆 ) 椅子设计世纪建筑椅子温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