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茶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胡成瑶 图/谢驭飞​新茶0

三四月份,泼天的雨,也要抢季节采茶。戴着斗笠,雨水从裤管里直往下流,三分的茶,七分的雨水,一并往背篓里丢。眼睛被雨水眯住了,也不用睁大,把嫩叶子只管揪下来。回去连夜炒,烘。父亲赤着上身,在热锅里炒茶,茶叶在锅里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父亲用两只肉掌在烧烫的铁锅里翻弄茶叶,戏言说他在练铁砂掌。

最后,茶叶都变成了乖乖的小球球,又把锅烧热,一点小火,把小球慢慢地烘干。再用筛子把烘好的茶叶装好,一屋子的清香。

“快烧水,快烧水!”父亲一迭声地喊。赶紧将火生起来,用烧得滚开的水为父亲泡上我们做好的新茶。一片片碧绿的叶子在水中轻轻地摇摆。父亲烫得直吸气,却赞自己炒出的茶叶天下第一。

如是数月,一直采到四茶才算罢了。学校也放农忙假,让学生回家帮忙干活。头茶和二茶都能买出好价钱,自己是不喝的,只有到了尾茶,才采下来烘干,留着自饮。

茶叶烘干了,母亲总是在堂屋里摆个凳子,把簸箕放在上面,择茶叶,把粗的梗子、老叶子挑出来。外面是大雨大雾,白茫茫一片,两块黑漆漆的门板,母亲像一幅水墨画坐在堂屋。若是碰上好天气,路上便都是背着大麻袋去卖茶的人,哪里的价钱高就去哪里,真真是呼朋引伴。到处都在开秤,处处是茶香。在堆茶的屋子里待久了也会像醉酒一样,被酽酽的茶熏醉。

剩下的茶叶一部分自己喝,一部分拿来送人。像我外婆家不产茶,我们每年便要留好几斤,拜年的时候送过去,用报纸包着,一斤一装,便是好礼。外婆家把喝茶看成一件大事,像日本人一样。做客的时候,有一个人专门管沏茶,每隔10分钟左右,便会重新换上一盏,喝得客人不停地上厕所,轮番上阵,煞是热闹。

喝了很多茶叶,觉得还是自己家的茶叶好喝,哪怕是尾茶。那些包装精美的茶叶只适合送人。那些所谓的毛尖,喝在嘴里简直要淡出个什么什么来。

去年夏天,好友去我家玩,自己采茶,最后烘了一斤多,带回武汉。按照父亲教的方法:专门去买一个开水瓶,把茶叶放在里面,可保持茶的原味。她放了半年都不大舍得喝,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到自己亲手做成的茶叶。今年春茶要开始摘了,父亲想我回家,拿新茶来诱惑我:“你回来吧,我给你做两斤上好的茶。头茶啊。”

我们那里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亩茶园,有几年茶价不好,父亲也懒得管了,就荒芜下去了,我们经常把枯死的茶枝砍回家当柴烧。近几年茶价好,大家又细心地照料茶树。■ 新茶父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