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仙台一年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江川澜)
林文月在京都待了9个半月,写了《京都一年》,彼得·梅尔在普罗旺斯住了一年,写了《山居岁月》。多半都是过客才能写游记,长居一地的人就发展出了渡边淳一说的“钝感力”了,心得都化为习惯。
我在仙台待了一年,连街也未去逛过。仙台一年最盛大的七夕祭,连看的兴趣也没有。每次坐车经过诗人土井晚翠的草堂的时候,都想着哪天去看看,结果是永远没有下车,估计也很难去的。仙台滨海,有日本三景之一的松岛,气候温和,物产丰富,人口不多。仙台人因此步履从容,对人热情。一个中国孩子对我说,某日他的同学迷路,向人问路,结果别人也弄不清,干脆带他去了自己家,让那孩子在网上查了地图再说。感谢鲁迅先生,他至少让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知道这座城市,也让这里的居民对中国人有基本的善意。
仙台号称“杜之都”,就是森林之都。整座城市被森林环绕,城中林木繁茂。这些树木滋养培育了居民们稳重安然的气质。再回到奈保尔对英国的回忆,在《抵达之谜》里变成了一部园艺史,他个人对林木花草的感受与这个著名的园艺国家中的园丁和管家的命运交织一体,使得这本厚重的小说变成了散文。我更欣赏的是他在索尔兹伯里乡间散步,而常常跳过那些卑微者的命运。仙台给我的印象同样如此。
街道树是榉树和银杏。榉树轻盈,银杏洒脱。东北大学川内小区的行道树奢华,一条是纪念某位教授而种植的樱花大道,一条为日本七叶树道,一条为鹅掌楸大道,这是明治时代到达日本的美国鹅掌楸,都很高大笔直健壮——东京国立博物馆前极其健硕的那株估计就是最早引入的那批。校园内玉兰、欧洲花楸、荚迷和四照花遍植——四照花的日语名字很好玩,叫山法师,栗树、桂树、海桐和悬铃木这类常用的行道树更不必说。学校的几个校区就分布在被称为天然纪念物的青叶山周围,山高林密,多半是松树,间或樱花、冷杉、槐树紫藤间杂。我住在国际交流会馆内,里面有著名的宫城胡枝子和水晶花,我的宿舍的窗外就是一株挺直的高松。阳台边上是树龄很长的樱花树。会馆旁边的邻人庭院里有别名为娑罗双树的夏椿。故地,对植物爱好者而言,常常就是山川草木。对城市生活者而言,是街道建筑。对美食者则更加简化,只有食物味道。 仙台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