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遗产

( 2005年9月，法国公众纪念建筑开放日，游人参观爱丽舍宫 )

一到9月，法国人就开始盼着第三个周末的“文化遗产日”。今年它排在15日和16日两天，到时候会有1.5万个场所让公众免费参观。因为新主人萨科齐的个人魅力打造成功，一年开放一次的爱丽舍宫估计会比往年更有吸引力，尤其是首次开放的总统办公室和爱丽舍宫花园，很多人会想去看个究竟。新总统主持的第一个国庆宴会按照传统就是在这花园里举行的，支持他的媒体对这名流聚集的宴会曾一片叫好。

表面看，免费参观好像是“文化遗产日”被公众喜欢的原因，其实法国现任文化部长阿尔巴内尔所说的才是真正的吸引力:这个节日让法国人有机会对自己的文化表达“一种集体的激情和一种深深的眷恋”。每到这两天，法国人多半还会想起前文化部长雅克·朗的好处来，23年前，正是这个酷爱以深色Gucci西装搭配粉红衬衫的部长为他们设立了“文化遗产日”。也是他，在1981年创办了每年6月21日大街小巷24小时狂欢的全民音乐节，这两个节日现在都让法国人十分享受，也引得欧洲其他国家仿效。在法国“文化遗产日”活动的影响下，1991年欧洲理事会确立了“欧洲文化遗产日”，40多个国家每年都在9月的第三个周末举办“文化遗产日”，从此成了全欧洲的活动。

法国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示范性百年前就做到了。1913年他们通过了世界上第一部保护文化遗产的现代法律——《保护历史古迹法》，英国、德国、意大利这些欧洲国家都比它晚了将近30年。法国政府对文化遗产划分细致，共有军事、宗教、民间、工业、自然和风光5个部分，每年的“文化遗产日”也就根据这些领域来确立主题，近10年来都没有重复过。1996年的遗产日主题是“文物与文学”，把文学名人和历史建筑对应起来，法国书市也因此沾了光;1997年的主题变成“文物与工业遗产”，一大批古老的银矿、陶瓷场、机车厂、老磨房旧址被找出来，供人参观;1998年公众看到的是“与文物相关的手工业和技能”，那两天法国各地一共开放了上万个手工作坊，很多快要被现代法国人忘记的手工记忆重新被认识。法国文化部从那以后还设立了一个新部门，专门负责在全国范围内筛选评定“手工大师”，每两年一次，每次10人，获得这个称号的手工大师可以得到一笔由政府提供的资助，条件是大师必须授徒，将自己的技艺传承下去。

法国民间也有一个研究乡村文化遗产的组织，名叫“法兰西农舍协会”，他们的成员义务收集整理各种乡村传统工艺，帮助民间艺人，多年下来这个协会本身也变成了法国文化的一份遗产。影响力最大的民间组织则是法国文化艺术遗产委员会，他们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向法国政府提交了对法国传统文化遗产实施总目调查的提案，当时的文化部长马尔罗全力推行这次文化遗产大普查，为法国学术研究提供了数目庞大的遗产资料。

据法国媒体公布的数字，类似“文化遗产委员会”、“法兰西农舍协会”这样的民间组织在法国有1.8万个以上，它们每年为文物保护募集提供的资金差不多和政府财政预算相当。法国参议院文化事务委员会报告，从1997年开始，法国财政每年给文化事务提供的预算经费里面有15%被用来保护遗产，到2005年这项经费一度增长到2.47亿欧元，但2006年又降低为1.95亿欧元，几百处文化遗产修复工程因此而难以为继，被迫停工。2007年，各种文化遗产保护组织联合起来向总统萨科齐提了10项建议，其中一条便是要求设定4亿欧元的年度底限，因为萨科齐在竞选纲领里曾放言，如果他当选，愿意在10年内提供40亿欧元的文化保护经费，现在到了要他兑现的时候了。

( 爱丽舍宫花园将于今年首次对公众开放 )

今年法国文化遗产日的中心主题是介绍保护文化遗产的各种不同职业。2006年对这个主题就有过预演，组织方当时在巴黎市最古老的犹太人居住区玛黑（Marais）中心设了一个“保护遗产技术村”，参观者可以在那里看到维护古迹和修复历史建筑物的各种技术展示，公众表现出来的浓厚兴趣可能启发组织方在2007年将这一主题扩展。在法国，文化遗产业的覆盖面越来越广，不仅包括有关行业，服务于这些行业的不同介入方法也被归入。法国的高等教育为文化遗产业构建了一个成熟的专业教育体系，以它的全面和深入来衡量，世界各国都不能相比:巴黎、里昂、阿维尼翁等地顶尖的综合性大学都设有文化遗产保护专业，此外还有4个世界闻名的公立专业文化遗产保护院校:卢浮宫学校、国立文化遗产学院、夏约高等研究中心以及国立文献学校。卢浮宫学校以教授文化遗产保护知识为主，考古学、艺术史、铭文学、人类学、文明史和博物馆学是其中主体，学生最高可以得到相当于博士学位的深入研究文凭。夏约高等研究中心的学生对象仅限于建筑师或者获得过建筑学文凭的人，目标是培养这些建筑师毕业后去从事历史建筑和城市的维护、修复、适应以及再利用。国立文献学校更专，只负责培养文献和艺术遗产管理的专业人才，发放的文凭叫做“古文字档案保管员”。

能够将文化遗产保护各种专业技能都包括进去的高等学府就只有法国国立文化遗产学院了，数完它设立的各个专业，便能了解文化遗产保护的整个体系构成，很多职业的名称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这个学院只有17年历史，设置两个大的专业系列:遗产保管和遗产修复。文化保管专业针对不同的保管内容细分下去，比如档案、古董艺术品、财产清册、历史古迹、博物馆、科技及自然遗产，学生毕业后成为“文化遗产保管员”，这和我们所理解的保管员职业完全是两个概念，能做到主任保管员的位置便可以称为文物保护专家了。一个文化遗产保管员要做些什么？他通过科学的清查登记系统，协同档案员对需要保护的建筑、文物进行定位和研究，审查遗产主人申报文化遗产的材料或者修复请求，并根据需要程度来决定开工的时间顺序。在法国城市的市中心，一般都保存了不少上百年历史的老住宅，市政府会根据保管员的定位报告来按级别保护，定时维修。住户如果想在楼内加电梯或者改变室内某处结构，需要向政府申请，能否通过便要看保管员的审查结果。对于修复工程，保管员同样责任重大，他必须事先制定修复方案，并跟进和掌握整个修复工程的进度、质量。如何利用文化遗产使它焕发生气，这也是保管员的工作之一。如果有人想要申请遗产保管员的职位，得通过由国立文化遗产学院进行的资格考试，每年只有一次，比进入律师行业还要难。读上国立文化学院的遗产修复系，则等于捧上了金饭碗。这个系每年只招收25名学生，却有7个专业，都是5年学制。5年时间只用来学习一门技术:金属、玻璃、陶瓷、珐琅的锻炼和焙烧艺术，书画刻印艺术、纺织艺术，或者制作家具、绘画、照相、雕刻等技能。术有专攻到什么程度？其中有个专业培养“镶框技师”，学生毕业后所做的就是为名画、木刻、照片等艺术品修复、制作框架，别无其他。

( 密特朗时期的文化部长、“文化遗产日”发起人雅克·朗  ) 法国人遗产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