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的爱情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蔡沅沅)

最近和几个朋友聊天,不免说起各人的情感事务。说来可叹,我这几个朋友,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偏就是一直找不到与子偕老的那个人。因此,我倒常常想起我的伯父、伯母,他俩性格完全不同,成长环境也一南一北。我伯父从小在湘西匪地长大,骑马狩猎无一不精;而我伯母世代都居北京,活泼端丽,是典型的燕赵女子。

据我伯母说,我伯父当时见她的第一眼,是感觉自己好像沉到了江里一样。而她呢,见到我伯父时,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无法名状的奇怪感觉。这话听起来老套得很,我伯母恐怕不会知道,现在的情圣们最夸口的就是:每开始一次恋爱,我都能像初恋时一样。

两人刚开始处时,我伯母家里是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南蛮之地,尽皆刁民,四合院里长大的闺阁小姐怎么可以对这样的人托付终身?伯母的父亲是饱学之士,在我伯父第一回登门拜访时,竟引用《史记·楚世家》中“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来打趣他。那意思,伯父简直跟当年烧圆明园的“长毛”差不多了。结果我伯父气定神闲,侃侃而谈,从《楚世家》一直到《九章》到《哀郢》,说得流利无比、头头是道。

伯母的两个哥哥就约我伯父同去西山骑马——伯母的这两兄弟,说来从小也是正经八百地拜过旗人师傅,骑射还相当不错。他们哪里知道,伯父的干爹是驻城的团防老总,打仗时舞一口大刀,骑马冲在最前面,一场冲锋下来,马的四蹄往上,全被血染成暗棕色。我伯父自四五岁起,就跟着这团总干爹马上马下。

伯父去世后,伯母很平静,最初的不舍和伤心后,她依旧像伯父还活着时那样,早起遛弯儿、买菜,伺候她的那些宝贝花儿们。事情忙完后,翻翻书,看看电视,用她自己的话说:“现在没别的了,就等着和你伯父见面那一天了。”

有几回,我倒很想问问伯母,几十年如一日,有什么秘诀可以传授,不过我还是没问。这种水一样的爱情、水一样的人,现在并不容易找得到。我有时常想,我们现在的感情生活,可以算是在一个全自由的时代下,但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其实都过一种非爱情的生活。 爱情伯父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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