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长棍的魔力

（文 / 胡梵冰）

我走在全成都最挤的超市，走到烘烤糕点的区域时，一个小姑娘兴奋地举着一根法式长棍，对同伴说:“对，我上次买的就是这个，我把它放在床头上，关键时刻用来打人。”她说完了，我看见另一个女孩用赞许的目光望着她。然后我莫名其妙地拿了根法式长棍回家。

晚上，我在电视机前花了约莫给一只北极熊洗澡所需要的时间，吃了这根棍子的一半，我甚至在吃的过程里还琢磨出想给它削皮的念头。法国是不需要牙医的。这么又粗又长又干又硬的东西，是他们通行的主食。戴眼镜的萨特，跟萨特签爱情契约的波伏娃，他们吃的都是这种奇特的硬面包？茶几上残留的面包屑，飘着一股湿润的咸味。

第二天，我竟然再一次看见完整的长棍。在朋友家里，一个女设计师，三根牛皮纸包裹的麦黄色的棍子，在她家的茶几上搁着。我说:“这东西挺好吃的，还很方便，又不费力。”她很激动地发出回应:“就是就是，每天晚上我一边放着钢琴曲，一边倒杯红酒，然后吃这个。”我承认当时我就被她的坦白和浪漫打动了，立刻就原谅了自己的谎言，到后来我还不由自主地跟她讨论哪里能买到最透明最好看的盛红酒的高脚杯。

那天晚上我一回到家，竟然就以很渴望的心打开了冰箱。我取出了剩下的半截面包，在低温下它变得更坚硬了，但我觉得我跟这个夜晚都非常需要它。结果是我吃完了它，而且觉得它的口味和口感很符合自己的要求，心里还充满了一种重新发现的惊喜。

我以为我对长棍的兴趣就仅此而已了。可是，一周后，我看到一张图片，几个法国人围坐在搭着洁白餐布的餐桌上，餐桌摆在一片整齐的草坪上，每个人面前都有锃亮的餐盘、刀叉和优美的高脚杯，有红酒，有颜色好看的肉食，还有面包篮，里面一根法式长棍，铁锹一样插着，在阳光下有种不妥协的正义感。我必须说自己很难把视线从那根正直的棍子移开。有种迫切的食欲追着来了。两天后，我又看到一篇文章。里面很诚恳地谈论浪漫，提到法国人，说法国人是不用赶时间的，他们在哪里吃饭，哪里的法式长棍就是法兰西的时针。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去了离家很近的“欧尚”（法国人开的超市）买了长棍。在提着红色购物篮走过酒柜的时候，我还不可遏止地买了波尔多红酒。当天晚上，我的音箱里奏着钢琴曲，长棍摆在茶几上，旁边是红酒。我发现一种从来没发现的美味，我撕扯着它，咀嚼着它，充满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情。我还发现，这棍子比我一周前吃的时候好吃很多很多倍，我几乎不能找到跟它媲美的食物，以及比红酒更有吸引力的液体，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干的事情。 魔力长棍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