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袋斜街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穆强)
穿过依旧熙攘的人群,从北京后海银锭桥向右一拐,我就感觉出有些不对头。
以前拐角处的几个麻辣烫、毛豆摊子没有了,现在几个门脸合成了一个新酒吧,上面还加了一层露天观景台,依稀有些人影晃动着。往烟袋斜街里面走过去,“三味臭豆腐”的气味还在,不过煎豆腐的不再是那个高高的、自称做过模特的、有点艺术气的老板,换成了一个动作还算麻利的中年妇女。等着臭豆腐出锅时候,往店里探去,以前那个摆放着几瓶色酒的简易吧台堆上了杂物,放高脚吧凳的地方也支起了一个灶,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弯腰从一个大铝锅里面往外捞毛豆。
往斜街再深处望过去,那个曾经是对面酒吧保安的小伙子摆的、味道偏咸的麻辣烫摊子也没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和它挤在一起的几个摊。那个有卖双皮奶的甜品店也黑着灯,但它的二楼已被加上翘角飞檐。
再向街里面拐进去,我非常肯定地确认——这条街已经变了。烤串儿摊子没了。以前烤串儿青烟后面的那些看似很业余的商户有好几家也变成了窗明几净的正规商店,里面的货品,乍一看,有如置身“友谊”或者“秀水”,透着媚外和讨巧。
当然,我的那个三楼露台上的“观海楼”也没了。两年前,我和小昭不止一次沿着简易的外楼梯小心翼翼地爬到这个生意清淡得感觉要倒闭的酒吧去,喝着十块钱的“青岛”,坐在晃悠悠的秋千椅上,望着远处后海上的灯火,咸一句淡一句地聊天。那里恐怕是整个后海风最容易吹到的地方。现在,什么都没了。
连街上那个很著名很著名的澡堂,好像也变成了什么客栈。就此消失了。
几年前,我的同事小易住在烟袋斜街附近。最开始,烟袋斜街还没有变成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她的老公每天下班要骑车从这里穿过,几乎每天黄昏都可以看到一个老太太倚在自家门边晒太阳。那种闲适和超然,把她老公羡慕得一塌糊涂。不过她告诉我,一年后,什么都变了,逐渐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样子,市井而嘈杂。
现在,我所熟悉和自以为是的东西,也被改变了。这里开始变得更加秩序,但离我却越来越远。关于后海的故事,以前还有朋友给我讲过一个,大概是80年代初了,他带女朋友去什刹海游野泳,上岸时候发现两个人的衣服和鞋都被别人顺走了。于是他一个人穿着游泳裤衩,光脚小跑到附近女友家去求援。所以在我最初的想象里,后海就是那个在夏天阳光里,杨树斑驳的树阴里,一个穿红裤衩的男青年小跑的样子,再加上头顶上吱啦吱啦的蝉鸣……现在反过头来看,逝者如斯。 斜街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