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极客

（文 / 米兰）

“吉尔伯特与乔治”（Gilbert and George）是一对英国艺术家，吉尔伯特1943年9月出生于意大利，乔治1942年1月出生于英国普利茅斯，1967年相识以来，两人从来就形影不离。他们总是穿着标志性的灰色西装，总是神情冷漠并且相信自己就是艺术品，他们自我坚持的著名论断之一就是“几乎所有艺术家都把注意力放在艺术上，这其实是个极大的错误”。

荷兰的设计师组合维克多与罗尔夫（Viktor & Rolf）经常被比作时尚界的“吉尔伯特与乔治”，这样的联想与类比也理所当然。今年38岁的维克多·赫斯汀（Viktor Horsting）和今年37岁的罗尔夫·斯诺伦（Rolf Snoeren）都出生在1969年，都是瘦得皮包骨头、戴一副黑框眼镜，而且总是用互相匹配的服饰打扮来强调他们的特征。比吉尔伯特和乔治更加离奇的是两人身高相仿、面貌酷似，本来不留胡子的罗尔夫·斯诺伦还和维克多·赫斯汀一样，留了点小胡子来混淆视听。所以，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几乎分不清哪个是维克多哪个是罗尔夫。

在Viktor & Rolf的2007秋冬系列巴黎发布会上，从第一个踩着高跟荷兰木鞋出场的女模特开始，每个人都背负着一副沉重的钢架：长长的金属横杆上挑着钨丝灯和扩音器，超长超大的衣带和裙裾被固定在高耸的支架上，然后再悬挂下来，从领口、衣肩或者裙边扩张和延伸着女模特的身体范围，而那些面料柔软的衣裙也无法和刚硬的金属钢架完全隔绝开来。这样，每个人都是一个自己自足、四处巡游的移动T台，不仅仅是身上的那套衣服，她们还有只属于自己的灯光和音乐。

“我们希望强调发布会对我们来说是如何重要，所以，每套服装都是一场自我独立的时装表演。”这是维克多和罗尔夫在发布会之后的解释。虽然这样的舞台表达方式足够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如果从服装自身来说，Viktor & Rolf似乎从过去那些罩着丝网面具的脸、扭曲撕裂的裙子等戏剧化的狂躁中平静下来，又回到了荷兰的民间装束——直截了当的裁剪，格子斜呢花纹夹克或者大花朵图案的长裙，高跟木底鞋上印着V&R的封印或者代尔夫陶器的蓝白花朵。在自身背负的灯光照耀下，这些看起来平静优美的衣服好像确实具有自己内在的空间和节奏。

“离奇诡异”，这是大多数人的观感，也有人替模特们感到不平，觉得维克多和罗尔夫也该自己背负钢架受一遍苦。在推出第一个Viktor & Rolf男装“先生”系列的时候，两人就曾经自己做模特，在T台上穿上衣服又脱掉地忙活不停。

( 巴布什卡”系列是按照俄罗斯木偶套娃的观念 )

就像吉尔伯特与乔治认为自己是艺术品一样，维克多和罗尔夫同样有些离奇诡异的自我形象也是他们服装作品的一部分。2003年巴黎时装和纺织品博物馆为他们举办的10年作品回顾展上，他们让自己的蜡像站在展览入口处，更早之前，在2001年春夏女装成衣系列发布会上，两人还跳了一段踢踏舞。最后，在十几个身穿白色衣裙、脸上涂着浓重黑色眼圈的模特包围中，维克多和罗尔夫像一对木偶假人似地站在舞台中央，同样梳得溜光水滑的偏分发型，同样穿着镶金边的白色西装，皮包骨头的脸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一般人在提到这对设计师组合时，也常常会在他们的名字前加上“离奇的、诡异的”这几个形容词，他们的成名经历大概也算超常。维克多和罗尔夫都是1992年毕业于荷兰阿纳姆艺术学院，90年代早期在设计师马丁·马吉拉（Martin Margiela）和让·科罗纳（Jean Collona）的服装工作坊做过学徒。1997年，他们推出了一个装满自来水的香水Le Parfum，这个假冒的香水还有一幅煞有介事的性感广告相随，虽然250毫升的限量版本瓶子是永远打不开的。在时尚历史上，这瓶“观念香水”大概会被当作对现在这个品牌狂热症时代的一种隐喻性嘲讽，不过，更有反讽意味的是欧莱雅集团由此和他们签订了一份任何设计师都梦寐以求的合约，出资推出一个Viktor & Rolf香水系列。所以，2005年，维克多和罗尔夫投下了他们的第一颗“花朵炸弹”，香水瓶被设计成了手榴弹的形状。

Viktor & Rolf的时装有些不同寻常，但究竟什么是Viktor & Rolf好像也很难表述清楚，最容易的解释大概是“观念性”和“艺术性”。他们的服装特征包括层层叠叠、变形、夸张以及对经典设计元素的重复，用超大的衣领、完全遮盖身体的披披挂挂以及扭曲的比例来雕塑设计，并且经常用像圣诞树球、金箔装饰的花环和带褶皱的丑角衣领这些装饰来嘲弄平常的时装配饰。

最初几年，Viktor & Rolf是以做没有人会买也没有人能穿的衣服而知名的，他们希望吸引的是注意力而不是销售，就像1998年的“原子弹”系列就是一次激进时尚和艺术的精明组合，带霓虹灯圆点的夹克和被彩色气球膨胀的薄绸衬衣模仿着蘑菇云的形状。另一方面，他们又有非常精湛的剪裁和缝纫技艺，能够用推翻传统的裁剪来创造出新的轮廓。

今年的发布会不是Viktor & Rolf第一次用暗使机关的表演方法，这更多是一种延续。一直以来，他们倾向于抛弃走台、模特和音乐的普通配方以及发布会只是年轻的模特穿着漂亮衣服在台上走来走去的通俗观念，转向更加超现实的戏剧化表演。一场Viktor & Rolf的表演是想象力的梦幻场景，在舞台上，模特只是小道具，衣服才是真正的演员，而这两个荷兰人是布莱希特式戏剧的自我任命的导演作者。

在2002年的“巴布什卡”（Babushka，俄罗斯妇女的三角头巾）系列中，按照俄罗斯木偶套娃的观念，被安放在旋转基座上的超级模特麦琪·瑞兹（Maggie Rizer）重重叠叠地穿着数十件衣服，然后再一层层地脱下来。维克多和罗尔夫也曾用过蓝色屏幕变体技术，一种让任何蓝色的东西变成正在播放的录像的技术。作为一个放映录像的屏幕色度键，模特身上明亮的蓝色服装被投影到身后的电子屏幕上，在屏幕上变幻出斑斓的色彩。他们也曾让模特套着巨大的镶褶边绣花枕头出场并让美国歌手桃丽·阿莫斯（Tori Amos）在T台上演唱了一个15分钟版本的《所罗门之歌》。

这对极客设计师组合好像不仅仅是时尚知识分子的宠儿，10多年来，他们的服装作品已经在奥地利、纽约和东京等31个艺术展览中出现过，远远超过参加时装表演的次数。另一方面，比起艺术，做服装设计是一个让自己出名的更好办法，维克多和罗尔夫也从来不掩饰他们希望获得家喻户晓的名声的渴望。 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