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平时期的王小波

作者:王家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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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波当年的房东张玉滈 )

“小波去世了?什么时候?”32年后,从记者口中听到王小波的消息,张玉敏和张玉两兄弟几乎同时迅速地反问记者。“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想打听他的消息,但一直没有渠道。”张玉说,当年他们在一间房子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在张玉敏的描述中,王小波留给他的记忆始终是灯下,一本书,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张玉敏,曾经的青虎山村支部书记,当年王小波正是通过他从北京来到青虎山插队。如今张玉敏早已退休,在牟平县城经营一家玻璃店。从牟平县城向东南行30多公里就是水道镇政府所在地,一路都是柏油路。从镇政府所在地南行五六公里的土路,就到了青虎山村。村前一户平房如今住着张玉敏的二弟张玉,当年这房子最东边的炕就住着来此插队的王小波,中间的炕是张玉敏的父母、最西面炕是张玉夫妇。这座平房几乎保持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墙壁、窗子等重新经过了粉刷。

在这里,王小波一直称呼张玉敏为大舅。王小波的母亲宋华原名杜翠云,在青虎山村,杜姓是个小姓,村里绝大部分人姓张。现年91岁的杜树荣和杜翠云的父亲杜树春是堂兄弟,按照老人的回忆,青虎山村杜姓人家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10户,现在则只有五六户。杜翠云兄弟姐妹5人,她是老大,她们姐妹几个年轻时候在村里就是女民兵、积极分子。1941年左右,当时的村支部书记、张玉敏的父亲张同亮把杜翠云送到了胶东抗大。

张玉敏说,杜翠云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张同亮在同一个互助组,两家关系比较好,也是一个原因。杜翠云去了胶东抗大后,由于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生活困难,张同亮又把杜翠云的一个妹妹送到牟平一个孤儿院性质的机构,后来又送到烟台。这段经历,让两家关系更加亲近。杜翠云的妹妹结婚后,爱人衣秀东在烟台玉皇顶医院做电工,后来张玉敏去玉皇顶医院看病,一般都是先去找衣秀东。

按常理说,张姓和杜姓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因为当年张同亮年龄大,又曾经领导杜翠云,无形中,杜翠云就和张玉敏成了平辈,就这样,张玉敏成了王小波的大舅。张玉当年一直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他解释说,自己1950年出生,实际上只比王小波大两岁,但就当了王小波的二舅。

牟平时期的王小波1( 王小波当年代课学校的负责人曲延纲 )

在张玉敏记忆里,大约是1974年春节刚过,或者是1973年冬天,张同亮接到了宋华的来信,大意就是,王小波在云南插队生病,生活不习惯,回北京后也没什么事情,能不能让他来青虎山村待一段时间。此时张同亮已于1970年退休,儿子张玉敏接任村支部书记。1974年春天,22岁的王小波就来到了胶东半岛的这个不足500人的小村庄。

严格说,王小波在牟平不能算是插队知青。牟平档案局负责地方志的王本世主任分析说,1968年,牟平开始接收来自烟台及省内济南、青岛等其他城市的知青,随后来自东三省、北京等地的知青陆续来到牟平,1973年,牟平成立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到1977年达到高峰。牟平上山下乡办公室集中安置插队知青,主要在玉林店、高陵、观水、埠西头等地设立了14处知青安置点,并没有青虎山村。当时的青虎山村在牟平属于经济比较落后的村庄。

牟平时期的王小波2( 王小波代过课的学校如今已变成幼儿园 )

张玉敏的解释是,当时青虎山确实不是知青安置点,整个上山下乡的10年,青虎山一共就接收了两名知青,一个就是王小波,另一个是秦勤。秦勤后来去了中国说唱团,两人都是通过关系来到青虎山。

张玉的记忆里,王小波身体确实不好。“他来了之后,基本没干活,一是他本来是城里人,不会干;二是他身体太弱了,也干不了。”当时流行农业学大寨,青虎山村也是,平整土地,到处用小推车运土。王小波也推了,但推不了。

牟平时期的王小波3( 王小波的“大舅”张玉敏 )

宋华后来回忆说,那时候的王小波“就连推个小推车上坡,胆汁都快要吐出来”。那时候青虎山170多户人家,共有4个生产队,每天早上,集体出工,张玉敏和张玉带着王小波上山,村民们修理果树,耕地,各忙各的。王小波偶尔帮点小忙,四处转转。生产队时期都是晚出早归,一天很快过去了。由于他是村支书张玉敏介绍来的,又没有脱产干部监督,所以不但没人说什么,相反村里人对他都很好。

宋华举例说,张同亮家专门拿出舍不得吃的咸带鱼招待王小波,可王小波由于有胃病受不了海鲜的味道。张玉敏说,当时村民干活记工分,每年夏天和秋天按人头和工分发两次粮食。夏粮主要是小麦,秋粮多些,有玉米、地瓜、大豆等五谷杂粮。王小波只在村里待了两个多月,没有分到粮食,一直在他们家吃住,不过他吃的也很少。

王小波到青虎山两个月后,张玉敏找到当时牟平教委派到水道镇的助理员赵玉册,推荐王小波到水道联中做教师,“主要是王小波头脑好,看书看得多,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多了”。

当时水道联中有小学部和初中部,当时小学部的负责人曲延纲回忆,水道联中总共有二十四五名教师,其中包括王小波在内共有3名代课教师。绝大部分教师吃住都在学校,只有包括曲延纲在内几名家在水道村的教师在家吃住。青虎山距水道村五六公里,王小波也只能在学校吃住。粮食到镇粮所凭票购买,学校自己有菜园,种了各种蔬菜,足够老师们吃。

当年的办公室是一间大房子,总共4间,20多名老师在一起办公,很是热闹。男教师们住在办公室隔壁的房间里,10个教师睡炕,4个教师睡床。烟台的冬天特别冷,晚上都要烧炕,因为年轻,身体相对较好,加上不习惯火炕,王小波睡了床。当年的水道联中,如今成了水道镇中心幼儿园,王小波他们办公住宿的房间仍在,只是成了幼儿园的仓库。

那时候的老师几乎都是全才,曲延纲本人代五年级两个班的数学,还要代三四五三个年级的体育,王小波到了后被分到初中部,教授物理,也代过历史课。

当时的老师都是挣工分,男教师一天10个工分,女教师7个工分。曲延纲一年的工分是3650分,10个工分大约六七毛钱,曲延纲一年拿到的钱不到250元。王小波则不同,他和另外两个来自牟平的代课教师一个月工资30多元。曲延纲解释说,代课老师文化水平、素质都比本地教师高,所以待遇也好。

那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教师们课余时间就是听收音机、拉二胡、打篮球、打乒乓球、下象棋。课余时间根本没有学习的,老师们都觉得学习没什么用。冬天放学后,住宿的老师都在炕上拉呱(当地方言,聊天的意思)。

王小波基本不参与老师们的这些活动。“他自治能力特别强,特别勤奋。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在油灯下,抱着厚厚的历史书还有英语书。”曲延纲和同事们不能理解。当时学校都没开英语课,老师们听王小波每天读英语,“我们也听不懂,像鸟叫,觉得没用”。 时期王小波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