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钱

( 电影《漂亮女人》渲染了一种虚幻的奢华生活 )

年轻老成的骗子

2004年11月的一天，艾略特·卡斯特罗（Elliot Castro）走进爱丁堡的高级商场哈维·尼科尔斯。经常为他服务的私人购物顾问殷勤地迎上去，很快就帮他选定了几件衣服。卡斯特罗进了试衣间，等他出来，看见了跟踪他2年的警探。

至此，卡斯特罗5年招摇撞骗、纵情享乐的生活完美落幕。那一年他21岁。对信用卡诈骗犯卡斯特罗的指控有431项，由于警方掌握到他的诈骗金额只有区区7.4万英镑，起获的赃物仅是一块劳力士手表，2005年的终审他不过获得2年刑期。卡斯特罗案件一时轰动英国。

2007年4月6日，已经出狱的卡斯特罗与人合著的自传《别人的钱》（Other People's Money）上市，他又一次成为新闻人物。这个苏格兰小伙子长一副毫不出众的外貌，有些羞涩，很友善，穿着运动衫、牛仔裤、运动鞋，完全看不出他的生命曾经如此“辉煌”。在接受成队记者的采访时，他很谨慎，避免流露出得意或懊悔的神情。

几乎每个记者都要问他，何时开始做骗子的？他不胜其烦。他在书中说，大约是5岁吧。那一年，卡斯特罗的智利籍父亲和苏格兰裔妈妈带着他搭上回智利的飞机，他们在苏格兰的日子太穷了，想去智利寻找机会。昏暗的经济舱里，他睡不着，趴在前面椅子的靠背上，目光越过一排排脑袋，看到了几十米外的灰色布帘。他小心翼翼走到布帘前，听到里面传来笑声和玻璃杯轻轻碰撞的清脆声音。从帘子缝隙看进去，那些座椅很宽大，有真皮座面和脚凳，好像理发馆里的椅子，显然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也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他后来的行骗，正是为了一次次听到这种声音。

( 艾略特·卡斯特罗 )

卡斯特罗16岁第一次从别人的信用卡中偷窃成功，此后几年中，他乘头等舱穿梭在伦敦、纽约、悉尼，是丽兹酒店、哈罗兹百货公司、阿玛尼时装专卖店、米其林三星餐馆的常客，在俱乐部一晚便喝1000英镑的香槟——付款时他就掏出塞满了别人信用卡的钱包。他曾在爱丁堡4天内花掉了4万多英镑。卡斯特罗有与年龄不相符的世故和老成，几乎不买有保存价值的奢侈品，他被抓后，警方和法官无法核实确切的诈骗金额，让他侥幸只坐了2年牢。今天，卡斯特罗说，他没有剩下一分钱，也没有秘密账户;他也算不清5年内花了多少钱，只记得至少坐过8次头等舱，估计过手的钱在百万以上。

卡斯特罗的父母在智利屡屡碰壁，全家又回到苏格兰，定居衰落了的工业城市格拉斯哥。曾是个问题学生的卡斯特罗有极高的智商，似乎天生就熟谙骗术。11岁，他认识了一位在火车站卖票的朋友，借机用打字机伪造出火车票，游历了苏格兰全境。16岁，他在派对上捡到一张信用卡。他问妈妈，如果你的信用卡被盗用，谁来赔偿损失？妈妈回答，银行。这个回答打消了他的负疚感。

( 电影《猫鼠游戏》中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是卡斯特罗学习的样板 )

不久，他在呼叫中心找到服务生的工作，很有心地进入了个人信贷信息中心，搜集到会员们的个人资料和安全信息，从而掌握了其账户。他耐心等待机会，直到等来一位持公司信用卡的客户。接下来他与信用卡公司联系，要求换卡，并提供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地址。拿着骗来的第一张卡，他去了伦敦。路过火车站，他悲悯地看了一眼还在本分卖票的朋友。他住在希尔顿酒店——一个少年独自入住高级的丽兹酒店容易引起怀疑，而希尔顿这种连锁商务酒店人来人往，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在伦敦过了2天梦幻般的生活后，他是不可能再回呼叫中心工作了。他开始通过别的方式窃取他人的信用卡资料，比如打电话到饭店，接通某房间，冒充饭店的工作人员对该房间的客人以安全检查为由套取信用卡信息。再致电信用卡公司，说出刚刚得到的信用卡密码，要求申请此账户的附属卡。他学会了如何把别人卡上的钱电汇给自己，甚至无师自通了银行的工作程序、保安系统的专业知识。骗术其实都很简单，但一度，卡斯特罗偷钱的速度快过花钱。

( 《别人的钱》封面 )

最初，用别人的信用卡时，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保安、警察、服务人员都能把他的心脏吓得蹦出来。渐渐地，他掌握了心理学知识，走进一家商店，短短几秒钟内就能判断出环境是否安全。再用几个小动作，如视线的接触，便能看出店员、保安有没有注意到他。他诚恳的外表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信任。

不过，卡斯特罗构建的诈骗系统就像银行的安全系统一样并非万无一失，也数次失手被抓。2001年，18岁的卡斯特罗乘坐火车在苏格兰旅行。车上一位女乘客突然发病昏倒，听到广播里寻找医生的告示，卡斯特罗站出来表示他有行医资格，大家都相信了他。火车到站后，他还跟着救护车把病人送到了医院，模仿电视剧里的情景，煞有介事用护士给的听诊器对病人进行检查。此后不久，他因盗用信用卡第一次被捕，加上病人的报警，他在监狱里呆了4个月。后来，他又被抓了四五次，有一次是在加拿大被关了2周禁闭，还有2次被拘留。监狱对卡斯特罗毫无威慑力，出了牢门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相反，监狱给了他独处的空间和安静思考的时间，让他找出失手的原因，筹划更周密的下一次行动。

2003年，警察和国际反诈骗机构盯上了他。伦敦大都会警局的警探拉尔夫·伊斯盖特（Ralph Eastgate）和卡斯特罗玩起了猫鼠游戏。卡斯特罗说信用卡犯罪是智商、决心和毅力的决战，他最后还是败给了警察。是不是贪心少一点，毅力和细心多一点，就能侥幸逃脱呢？“不可能的，猎犬最后总能抓住狐狸。”卡斯特罗反省说，“最主要的是，当你轻而易举得到巨款后，你的贪婪就无止境了。”

现实版《猫鼠游戏》

卡斯特罗的贪婪是某些传媒产品的副产品。他最喜欢电影《漂亮女人》，当他有钱后，立刻坐头等舱来到洛杉矶，住进了贝弗利丽晶酒店的套房。在这家酒店，朱莉亚·罗伯茨扮演的妓女遇上了好心单身汉理查·基尔，麻雀变成凤凰。即便是富豪家子弟，20岁的年轻人过挥金如土的生活也是令人侧目的。于是，卡斯特罗向《猫鼠游戏》中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学习，把自己装扮得尽可能老成，同时编造完美的履历，大玩身份游戏。在都柏林他假称自己是安全部门的秘密特工，在伦敦和曼彻斯特又为自己安上皇家海军上尉的军衔，更多时候他是收入不菲的酒店顾问。体面的身份让他与波诺交杯换盏，和得克萨斯的石油商在巴哈马游艇上过了逍遥的一周，还若干次免费入住高级酒店。

他最大的成功是让富人圈认定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总结说，有钱人的行为处事完全不同于一般人，那是个姿态问题——藐视一切，对一切都无所谓。掌握这种姿态对劳动阶层出身的卡斯特罗根本不是问题，他轻而易举就学会了。他在书中写道:“有钱后，生活就变了，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当他飞到南非和加勒比海度假时，似乎自己天生就该有这样的生活。他爱买最贵的香槟，似乎又知道美好的生活像香槟酒涌出的泡沫终会破灭。

被捕后，卡斯特罗接受了精神鉴定，结论是:“自信度低，缺乏社交能力。他试图通过扮演某个不是自己的人来克服这一点。”四处搬迁的生活让他的童年支离破碎，没有持续的记忆，也没有持续的友谊。在学校，卡斯特罗不合群，因为身强体壮欺负人又被同学们孤立，却又爱表现时时要引起他人的注意。没有朋友找他玩，约他去冒险，孤孤单单他就长大了。卡斯特罗说:“一个转了8所学校，在精神康复疗养院、心理诊所呆的时间长过学校的人，他的生活能怎么样呢？我深深地感到绝望。诈骗是帮我抵达想去的地方的唯一办法。”

富贵的时候，他的生活依旧孤独。因为怕被抓，他不敢回家看望妈妈，一肚子的经历和经验也没有朋友可倾诉。卡斯特罗的辩护律师说，这孩子将真实的自我深深地隐藏了起来，他要让外人看到他的成功。他对朋友很慷慨，但友谊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友情靠不住。

如今在格拉斯哥做了DJ的卡斯特罗在书中表示今后要走正道。为了不让自己被内疚折磨，他不去想受害者。卡斯特罗的同学曾议论他是个巫师。有电影公司希望购买他的故事，谁扮演卡斯特罗呢？他的自传合作者尼尔·福斯提议请丹尼尔·拉德克利夫。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成功扮演过巫师哈利·波特，福斯说。 钱信用卡安全卡斯特罗信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