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装修那样去战斗

（文 / 杨晨）

第一次见到我之后一个半月要打交道的工头，感觉还很有礼貌，像是个有素质的工头。他和他的手下，和众多在北京的装修工人一样，也都是安徽人，而且大多是他的直系亲戚。电工兼木工小杨是他的侄子，比我还小1岁，已经来北京干装修8年了，工头的弟弟也是木工兼二工长，装修过程里能赚钱的活都让他们自家人包了。他们一家人在北京五道口那边租平房住，一个月200元租金，每天来我的工地干活来回要坐4个小时的公车，而且乘的是鼎鼎有名的拥挤的300路。

因为我怕以后天气变冷不适宜施工，所以一直在催促他们早点开始进材料开工。我单位和工地离得很近，所以我有充裕时间去监工。当我和工头交谈起工期进度和质量的问题，他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好了，他分析我也很到位，说一看我就知道是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人老实。

父母在电话里得知工头对我的判断后，很不放心我一人是否能应付得了人家，于是父亲决定专程赶来给我当监工。于是这就开始了我们父子二人与以工头为首的亲戚包工队之间的“钩心斗角”。其实说是正规的装修公司，手下的装修队也还是零散的私人，都是大工头带小工头，小工头带工人，工人和公司没有什么联系，他们都是找工头要钱，穿上工服就是公司的人，脱了工服和路边的游击施工队一样。而且装修公司当初声称公司有质检员，会对工地每天进行巡察，检查工人干活质量。但就我在的一个半月里，我没有在我的房子里碰见他主动来检查过一次，除了我打电话叫他来。而且质检员早就被工头都喂肥了，他们全穿一条裤子。照着公司规定，工程初期、中期和尾期验收的时候都应该有质检员在场，但每次工头都说，没事，他在不在都一样，我替他签字没问题的。还有设计师，我觉得中国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就是一个销售专员，他们不用多么擅长设计，只要会忽悠就行。因为每次接待客户的第一个人就是装修公司的设计师，他会给你讲解公司施工流程，收费细则，工程报价。而且同时要接待好几个客户，还要想办法留住客户，你想他能有时间专心坐下来做设计么？

转眼到了水电改造完工，测算工程量的日子。因为知道装修公司在这一块黑钱最厉害，所以事先我和我爸已经把家里改的电路水路全部测量了一遍，并算出价钱。谁知到了工头手里量的时候，每段管子都多算出好几厘米来，最后价钱算出来比我们自己算的多了1000块钱，并要我现场签字确认，叫我给否了，我说我要再自己量一下。然后我就给公司质检员打电话询问，具体量电管算不算暗盒的长度，算管的长度还是线头的长度，在这基本问题上质检员不敢糊弄我。这下我心里有了底，下次见工头时候，把我自己测量的长度和价钱告诉他，让他改，他一看诡计被识破，虽然嘴里不承认，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给别人家都是这么量的，但还是按我的结果签了字，扣除了那1000块钱增项。从这之后我就发现了工头的一大特点，就是死不认账。你就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他嘴上还是有话说，而且还把自己整得特委屈那种，好像是我太邪恶了似的。

到中期结算的日期，在工头列出的一大堆增项当中，我通过重新测量实际铺砖面积，刷墙面积，砸墙面积，做吊柜做隔断面积，刷防水面积又给他减去不少钱，最后差下来的钱打了个折，我和工头私结没报给公司。在这之后木工、瓦工、油工就基本上从我家撤离了，剩下的就是铺地板、安门和家居安装了。而且与此同时，那个工头已经陆续从公司又拿到了五六家和在我同一个小区里的装修合同。这就意味着就他手底下那三五个人要同时在五六个工地干活，真不知他怎么抓施工质量，就是光偷工减料算计钱也够他忙的了。

由于我爸一直在工地监工，曾经给油工塞过几盒烟，油工师傅后来跟我爸说了实话。其实工头好几次都跟油工说过，让他把我家的油漆兑点水掺点假，剩下的好留给别家用。他都推说有我爸在监工，每次都看着他打开新的，不能换。因为这个，工头差点没让他再给我家干，嫌他换不出油漆来，搞得工头赔本，想把他换掉。

后来在一次工头和我的冲突中，他可能说出了些真话，给你们家做活，少说我赔2000块钱，不知道他这话的水分有多大，反正在我们的严密监管下，他在我家做活肯定是不如在那些业主不经常来工地的、好糊弄的人家能轻松自如地赚钱。这还是正规装修公司名下的施工队啊！

装修过程中他们公司总共有两次电话询问，询问对施工是否满意，第一次我照直说了对进度不满意，结果第二天工头就和我耷拉脸很不满意的样子，说什么我卖力工作你还和公司说这说那。当初设计师还和我打包票，说什么有问题你只管投诉，你一投诉工头就老实了。现实是，我一投诉，工头更不满意了，只会更加恶意对待我家的工程、更加算计我，而他们公司对工头则没有进一步的惩罚措施。而我不投诉的话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我亲眼看见我家楼下同一家装修公司干的活，和我家同一天进的场，到我家都完工的时候他们家才铺砖，再进去看他们家改的水电线路，是能绕就绕，能多开槽就开槽，因为我很少在工地见到他们家业主。

52天之后，在帮我看着安完最后一件五金件后，父亲疲惫地完成了他在京期间当装修监工的“光荣使命”。我心里想着终于结束了和装修公司、工头的钩心斗角，但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变回以前那个不爱发脾气、与人为善的我。 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