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攻》:意料之外，意料之中

（文 / 马戎戎）

“质朴”的大片

《墨攻》是部大片，中国内地、香港地区，以及日，韩为这部影片共同投资了1600万美元。没看电影之前，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墨攻》都太有理由让人相信这又是一部空洞华丽的“古装大片”。背景发生在中国大片工作者们喜欢的乱世“先秦”，故事是纯粹的“大场面”:赵国攻打燕国，要先攻下夹在两国之间的梁。有突出的英雄人物:只身前来守城的墨者革离;还有明显拿来当花瓶的美女——奇怪的女将军逸悦。

上映第一周，《墨攻》全国票房3000万元，这个数字比不上《无极》，也比不上同一公司制作发行的《夜宴》。可是《墨攻》的口碑却出奇得好，很多观众头一次用“感动”来评价这部电影。中国电影艺术中心研究员陈墨给了这部电影“四星半”的评价（满分是五星），唯一扣除的半星是在剧中的反面角色——“梁王”那里，陈墨觉得张之亮实在是把这个人描述得太“意识形态化”了。但是其余的，从导演、制作、明星的使用到战争场面的铺陈，陈墨都给了“全星”。陈墨说是“先秦时期的地道战和地雷战”，他承认，自己从这部电影里得到了乐趣。

张之亮是希望得到这样的评价的，早在写剧本阶段，他就给自己下了一个任务:“必须创造一个有别于好莱坞战争片的中国古代战争。”在香港地区，张之亮和徐克并称为“文张武徐”。他的代表作《笼民》和《自梳》都在关注弱势群体，是有丰富的人文关怀的影片。对于《墨攻》，他的定位是“以娱乐讲反战”。他说，他并不刻意追求所谓的美学意境，也不想渲染流行的武侠浪漫，只在于中国古典的战术之争和兵法思想的体现。

中国传媒大学黄式宪教授用“质朴”来形容《墨攻》:“张之亮最可贵的地方在于他的质朴。他没有把自己沉浸在这些元素所可能带来的简单的视觉刺激里。”张之亮做《墨攻》的态度，也的确可以用“质朴”来形容。

( 对于《墨攻》，张之亮的定位是“以娱乐讲反战” )

“用10年时间去做一部电影，我知道这个说法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但它真的发生在我身上。”张之亮说。《墨攻》的原名是《墨子攻略》，是日本漫画家酒见贤一的作品。10年前，张之亮在加拿大医院等候太太生孩子的时间里看到这本漫画，看完就想把漫画改编成电影。从1995年开始，他已经在写《墨攻》剧本。大约9年前，他在与王家卫、陈嘉上等导演的竞争中胜出，从日本小学馆购得版权。从2000年开始，他不再做其他事情，全心准备《墨攻》，开始融资和看景。2002年，版权到期，张之亮重新用5万美元再次购买了5年版权。还有其他一些数字:剧本写了10稿、对白写了5稿。

在《墨攻》的拍摄中，张之亮的态度更多是“坚持”和“保戏”。投资方看完样片后，提出了一些删减意见，主要集中在一些他们认为可有可无的细节上。比如有一场40秒的戏，小女孩间谍被梁城百姓打死，他们认为这跟情节没什么直接关系，观众不会在意，剪掉了故事会更加集中。但张之亮认为:“我觉得战争就是这样，观众能不能看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外一回事，作为创作者，这个对我很重要。”还有一场戏，赵军攻破梁城后，两名副将在城前的土丘上对话，背景能看到赵军在杀一些人，杀完就离开了。投资方说这段戏同样可有可无，剪掉观众也无所谓，但张之亮没剪，因为他觉得这里体现的是人物的性格和战争的气氛。

( 《墨攻》中范冰冰与刘德华所饰演角色的爱情被表现得“不煽情” )

张之亮说，拍摄《墨攻》的过程中，他希望自己能做到“节省”和“含蓄”。《墨攻》的宣传口号是“一个孤独的行者独自对抗10万士兵”，但这“10万战士”，在拍摄中事实上只动用了700名野战兵。为了“节省”，赵国士兵身上的服装是《英雄》中赵国士兵穿过的，剧组只需要重新定制梁国士兵的服装就可以了。特技的使用也很小心:“梁城士兵掩埋赵军尸体一场，黑压压的尸体极为压抑，如果加上特技乌鸦和黑云滚滚效果肯定更好，但我看《天国王朝》这么做过了，就不愿去模仿它，只是用实拍完成。再说了，场面只是讲故事的手段，人物不出彩，场面再大再壮观也没用。”

作为“大片”，《墨攻》里也有很多很惯例的手法，比如范冰冰饰演的美女逸悦和刘德华的爱情。张之亮对此能做到是“不发生关系”和“不煽情”。张之亮说，他看《最后的武士》中，当汤姆·克鲁斯在临行前与女主角见面时候，他就一直叫着不要跟女主角发生关系，结果还是发生了。当时他就在想，这种方式是可以被观众预料到的，拍出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墨攻》里也有范冰冰脱衣服的桥段，但幸好被控制在只脱了第一层衣服就被刘德华拒绝了。更为成功的控制其实应该在身心疲惫的革离在水牢里救出垂死的逸悦一场，张之亮没有使用任何音乐，只有水声，最后变得连水声也没有了，一片寂静。张之亮说:“其实我只是不希望煽情，而是平和地讲述，因为往往自己越想煽情，观众就会越反感。”

没有《无极》和《英雄》，就没有《墨攻》

黄式宪说，《墨攻》治好了大片的“麻痹症”。12月1日，中影集团旗下的《中国银幕》杂志专为《墨攻》召开了专家研讨会，几乎所有专家都将《墨攻》作为《无极》和《英雄》的对立面样板来阐述。但中国电影家协会的陈剑雨却认为，没有《无极》和《英雄》，也就没有《墨攻》。

“我一直无法漠视《墨攻》始终面临的一个困难:没有人知道张之亮是否能驾驭宏大的题材。”张之亮说。作为一个以文艺片见长的导演，谈起做《墨攻》10年经历中最艰难的一环，张之亮认为是:“找资金。”“我曾经去过很多地方，中国内地，香港、台湾地区，新加坡、日本我都去过。2002年，有一家公司告诉我可以给我投资，让我到杭州去谈。我去了杭州才发现原来是个圈套，他们让我帮拍一个叫《街灯》的电视剧，说拍完《街灯》就帮我开《墨攻》，但是谁知道他们原来是没有钱的。”提起这段经历，张之亮依然只能苦笑。但在张之亮看来，这依然是个制作环境问题。2000年之前，他曾谋求过朝鲜军方支持，但实地考察后，张之亮发现，朝鲜当地的制作环境并不合适这部影片。他也曾去好莱坞游说，不巧的是，当时《刺秦》在海外的票房失败，让好莱坞对投资中国古装电影没有信心。

真正拿到第一笔投资，是在2002年，“安乐”公司的江志强告诉张之亮他的《墨攻》剧本可以投拍，他可以介绍几个投资方给他认识，而自己则愿意投入预算的三分之一。当时江志强的《卧虎藏龙》已经风光无限，中国古装片在欧美已经有了市场，结果:“我就很容易找到了日、韩方面的融资，日韩资金占了40%，然后我们就再去找了香港、内地的公司，结果最后我都不需要用到江志强的资金，就筹够了《墨攻》的钱。”

除华谊兄弟外，《墨攻》的另外3个投资方分别是日本的Comstock Ltd、韩国的Boram Entertainment Inc和香港地区的骄阳电影有限公司（Sundream Motion Pictures Ltd）。在合作中，4个不同的投资方将负责各自地区的发行。其中，Comstock Ltd和Boram Entertainment Inc分别负责在日本和韩国的发行;香港地区的骄阳电影将负责中国香港和东南亚地区;华谊影业负责内地市场。华谊兄弟影业的总经理王中磊认为，这次合作的最大特点是，投资各方在各自地区都是电影投资和发行的专业公司，而这是因为影片瞄准的是整个亚洲电影市场。在陈剑雨看来，能够采取这样成熟的国际市场运作模式，是和之前一系列“大片”积累的经验和在国际市场上的声誉分不开的。而观众和专家对《墨攻》的赞扬，其实更多表达的是一种“意愿”:观众已经厌倦了那些空洞华丽，仅追求视觉刺激的模式，希望看到把商业性和艺术性结合得更好，“让人回去后还能再想点什么”的电影。而负责《墨攻》发行的华谊兄弟的耿跃进则表示，《墨攻》其实也是华谊对市场风向的一种探测:这种商业战争片的模式是不是可行。对于下一步要推广冯小刚战争片《集结号》的华谊来说，《墨攻》的结果非常重要。而对于观众来说，他们不过真的希望能如电影评论家所说:“《墨攻》治好了大片的‘麻痹症’。”■ 意料之外墨攻意料之中张之亮无极影视武打片中国电影电影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