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化摇滚

作者:王小峰

(文 / 王小峰)

汉化摇滚0

几年前,有些公司和编程高手为了方便人们使用电脑,推出不少汉化软件,装上软件,那些英文软件的菜单、提示说明什么的都变成汉字了。这种汉化基本上能满足使用者常规使用,但如果更进一步了解内情,还是英文,因为汉化这只是把最表层的东西变成了中文,而且还常常汉化出小毛病。

中国摇滚和汉化软件差不多,虽然我们用中文唱歌,但“内核”还是西方的,所以,不管怎么用中文唱,老是觉得差点什么,这种汉化,更确切地说该叫“汉话”。大部分中国摇滚都是“汉话”,“唐朝”乐队是一个多么中国的名字,说的唱的也都很中国,但是他们的音乐还是西方那一套。当然,没必要去苛求一支中国乐队唱的摇滚乐都很中国,完全和西方摇滚无关,那样就不叫摇滚该叫秦腔了。

如果用电脑软件来比喻,似乎更清楚一些,你说微软Office和金山Office有什么不同?都装在Windows的操作系统下,你就是再标志很中国,也是寄人篱下,所以本质上没什么差别,特别强调它的与众不同或是很中国,本身没什么意义。同样,中国摇滚和英国摇滚、德国摇滚甚至日本摇滚有什么区别?都是从美国摇滚的“操作系统”那里来的,最多也就是发音上的不同。但艺术范畴的东西和软件不同,它要求的是特色。

我们能听到很多中国特色的摇滚乐,80年代,侯牧人搞出一盘《红色摇滚》,其实就是用摇滚翻唱了一些革命歌曲,红色+摇滚=红色摇滚,绝对无懈可击。现在如果你再听这些歌曲,你很难承认,侯牧人的《红色摇滚》就算摇滚,因为你对摇滚乐的理解已经完全是西方的那一套了。可是在当时,它就是摇滚,它就是中国音乐人在对摇滚乐了解不多的情况下凭借想象玩出来的东西。“西北风”当时也被当成了摇滚,因为西北民歌在演唱上可能是跟西方摇滚最接近的中国音乐了,不然你也想不到一个农民作曲家徐沛东怎么会写摇滚,他写乡村歌曲更合适啊。而且,无论如何你想不到把《月光下的凤尾竹》或者《阿细跳月》这类云南民歌改编成摇滚去演唱。但是崔健就做到了,他在《假行僧》里就借用了一段西南少数民族民歌。可见,任何音乐之间都是可以融合的。

大概谁也想不到京剧和交响乐能弄到一起。“文革”的时候,虽然八个样板戏翻来覆去地放,让人听得倒了胃口,可是你又不得不承认,在当时的背景下,于会泳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京剧曲牌和交响音乐融合在一起,而且听着一点都不牵强。大概,只有把两边的音乐都搞透彻了,才能找到它们的结合点。

崔健未必是一个能像于会泳那样贯通中西的人,很多时候他凭借的是直觉,比如说《一无所有》里的信天游,《假行僧》里的西南民歌。直觉得妙处在于它并不刻意,当你想到去搞东西结合,就会有些刻意,再碰上一个音乐上的庸才,能出来的东西肯定牵强附会。比如有支来自西安的乐队叫“九天”,他们有一首歌叫《长安》,歌词写得也很长安:“无数的隆冢,沉睡的英雄,繁荣的废墟,断臂的兵俑……”本以为上来就喊一嗓子秦腔,可是音乐一开始,就直奔U2过去了,吉他手干脆把“刀刃”的吉他弹奏风格扒拉一遍。这是最典型的“汉话摇滚”。

尤其是,当音乐到了拼贴时代,拼贴而不融汇东西音乐成为时髦,“汉话摇滚”也就变得自然而然了,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是不用去知道也能完成,比如在嘻哈里面来一段老北京的吆喝,或者在狂躁的摇滚乐背景下突然加入一段凄凄惨惨的二胡……

世界上的音乐太多太杂,相互之间总能找到一个连接点,关键看你有没有慧眼。拿美国音乐来说,黑人永远玩他们那一套音乐,白人则是不停地在找黑白之间的连接点,这么多年花样一直就没停过。

要说中国摇滚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所领悟了,总该能找到新的汉化模式出来,但少之又少。“子曰”算是一个,只要能打破音乐上的隔阂,语言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所以说为什么周杰伦的做法很弱智呢,因为他音乐上的确力不从心,干脆把汉语发音改了,那还不如直接用英文唱呢。

“二手玫瑰”最近出版了新专辑《娱乐江湖》,和上一张专辑相比,虽然好玩有趣的元素少了些,但是在音乐上,摇滚乐与民族音乐的结合却变得更加成熟,他们已经走过“汉话”阶段,听上去更汉化。把那些唢呐、笛子、葫芦丝之类的东西和吉他、贝斯、鼓放在一起,还要把音乐弄得好听一些,不是件容易的事。另外,来自宁夏的摇滚歌手苏阳也试图在摇滚汉化方面进行尝试,他有两首歌,一首是根据宁夏民歌改编的《贤良》,一首是《长在银川》,从中也不难听出,不管是改编民歌,还是原创,中西的味道还都没有被破坏。

其实,汉化和西化摇滚本身都没什么,无所谓对错,但音乐是让人听的,如果真想摸索出一条中式摇滚之路,就是找到东西音乐的那个黄金分割点。■ 汉化摇滚音乐中国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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