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的一天

（文 / 曹萌）

昨天晚上，突然搬进一位新室友（由于临近回国且已退房，她暂时没有地方住），1985年出生的上海小牛妹妹，算来高中没毕业就已经来读college了。她小小年纪，自理能力特别强，打工学习，更是烧得一手好菜，在欧登塞“上海帮”里数一数二。小姑娘很是健谈，之前她住的地方周围邻居全是丹麦人，不谙丹麦语肯定闷得要命，跟我一做伴，这话匣子就打开了，尽管今天早上我俩都要送报，但还是卧谈到凌晨2点，然后她3点多、我5点多就又起来打工了。

我睡眼惺忪地走下楼，像往常一样，机械地安车灯，准备钥匙开自行车和报车（报车就是自行车后的小拖车，专门装报纸用的）。猛然发现每天停报车的地方一片空白，顿时脑袋懵了，心里的唯一想法是“我梦游呢吧”？于是上楼，努力让自己清醒，确定是从床上起来了，再次下楼，依然没有看到报车。打电话给在我之前出发的小牛，她说3点多出门的时候报车确实还在楼下……完了，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我买的报车终于被盗了！为什么要说“终于”，因为报车被偷事件在欧登塞市确实屡有发生，但前一阵已有所收敛，加之我比较小心，每天都肯定上锁，所住社区又以丹麦人居多，看似太平……总之，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今天的报纸是肯定送不成了。马上给报社值班打电话，确认今天的报纸可以有人替送了，但是报车的问题值班的人不能给我解决，只能等白天报社上班后再说。

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报车是自己挣的，是连续工作了10个月后，才付清的。所以对于一辆小车，其实个人有着深厚的感情，毕竟记载了我的打工历史，陪我度过了数不清的工作日，我们同样地辛苦。我一向特别憎恨偷盗的人，这里的不安定因素一般都是移民、难民造成的，且中东、中国、东欧居民越多的地方，小偷小摸发生的概率越高。身为中国人，这样的事实让我很惭愧。工还是要打，但没有报车，就是没有了打工必不可少的工具，这事真是让人头疼。

小牛打工回来，给我带回一条吓人新闻:今天丹麦所有报纸的头条都是报道警察在欧登塞逮捕了9个中东裔的恐怖分子，有一个人的住址离我家还不算特别远。“恐怖主义”渗进了这个人口不过几十万、作为安徒生家乡的小城市，虽然我们没想明白他们到底打算炸哪里，但是头一次有一种身在危险之中的感觉。

晕晕乎乎似乎睡着了，手机响！赶紧接，原来是学弟打来的。因为报线（送报的路线）在他名下，所以报社的电话打到他那里了，他跟我说，报车报社是不会给予赔偿的，只能自己再花550克朗买辆新的，但是他那里有辆闲置的报车，我可以先拿来用。我很感谢学弟的帮助，但是事情的解决方法，并不是我所期盼的。

忐忑地拨通报社的电话，熟悉的丹麦老头儿用英语与我交谈，我把事情的经过再一次叙述，得到的回答果然如学弟所言，“我们对此也没有办法，你如果需要新的报车，只能再花钱”。我于是说，报车是我在你们报社买的，价钱里面难道没有保险吗。老头儿开始解释在丹麦买什么是没有保险的。那我又翻着合同跟他们说，合同里不是有关于保险的条款吗？老头儿又开始对着合同的细节跟我掰，大概意思就是报车属于私人物品，他们不管保险，但是如果送报人路上发生意外事故，属于保险范畴。看来搬理论是无济于事了，只好另辟蹊径。我于是问报社有没有旧报车暂时借给我用（前面有人曾有跟报社借车的经验），回答是他们现在没有多余的报车，一辆也没有。“我又不想报车被偷啊，我打工就全靠它了啊，你们丹麦又一向安全，我很相信这里的治安，尽管如此，我还是天天很仔细地锁车，但是连锁一起被偷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把这些心里的真实想法一股脑儿全跟老头儿说了，话音大概还没在那头落地，最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之前口气一直很坚定的老头态度虽然变化不大，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出于我们的善良之心，我会给你一辆新的报车，今天下午送到你家去，但是下不为例，请保管好这辆车。啊！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除了感谢，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下午没敢出门，在家等车，结果约定的时间早到了，还没有人来送车，不会报社反悔了吧？这时又接到学弟的电话——原来新车（原包装还没开封）送到他家了。我赶紧拿上工具往他家去。学弟见我，第一句就是：“你真行，居然给你一辆新的！确定是不要钱吧，不会过几个月人家给我寄账单吧？”当然我知道后面一句是玩笑。

直到又挂上报车，往家骑，生活的现实感才逐渐回到我身上，从清晨到此时下午近16点，那种好像魂不附体的难受感觉可算结束了。我暗下决心，以后每天都要把车搬进地下室，上最好最结实的锁！

贼实在可憎，将来活该被汽车撞，可惜丹麦的福利太好，这种诅咒对他们没效果。不过，丹麦人的仁慈不得不令我佩服，同样的事情在中国发生，我肯定不会找报社理论，因为我知道结果只可能是一种。当我把我的不幸告诉在丹麦的同学时，好几个同学立刻开始想办法帮我借车，令我尽享友情的温暖。但为什么在异乡，我们才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同情呢？■ 戏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