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人生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老末)

坐实人生0

目前数码领域的许多绝妙新创意,都是通过手机这一载体来实现的,比放一颗卫星来得快多了。椅子也是这样,别看它在家具中不起眼,却是许多艺术大师的试验田。好像只有达利干过设计衣柜这样的笨重活,他残忍地在维纳斯木制雕像上挖出了几个抽屉,就混充起五斗橱来了。而大多数大师还是情愿跟椅子过不去:布鲁尔鼓捣出瓦西里钢管椅,坐上去好像坐进了锐角三角形里;内德维德鼓捣出红蓝木椅,坐上去好像坐进了蒙德里安的抽象画里;鲍林鼓捣出大红舌头椅,坐上去就好像是坐进了“萝卜丝”小姐的大嘴里。当然还有威格勒设计的贝壳椅,坐者会感到自己也变成了一颗痛苦的珍珠,随时可能给鹬鸟啄走——有创意的确有创意,但是否真的舒服就不好说了。

查尔斯·伊姆萨为荷曼米勒公司设计的白色躺椅肯定舒服,但还是贵族气太浓,不是小民的屁股可以随便亲近的。相反,另一位大师弗纳·潘顿就充分考虑了众生平等的理念,他设计的那种白色塑料扶手椅据说是全世界销量最大的椅子,足迹已经遍及第三世界——在中国它与吃卤烧或小龙虾的大排档为伍,在黑非洲它则摆放在长颈鹿啃过树叶的大树下。我以前不太把它当回事,也就是前不久才知道这椅子有个这么高贵的出身。据说,潘顿最初的设计还有点小资情调,后来为了控制成本,才弄得简陋了一点。

凡高把他和高更坐的椅子都画了下来,前者是农民用的粗糙椅子,而后者是绅士用的精致椅子,真是新旧社会两重天。可见凡高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从属地位,甚至有点像恋爱中那个总在巴结另一半的角色。有时从椅子当中的确能看出微妙的关系来。比如,西餐桌的两头一般是扶手椅,而两边的椅子则没有扶手,因为在西方家庭,老爸老妈分坐两头,当然得是“大座儿”。比无扶手椅更惨的是无靠背凳。包厢里椅子不够时,服务员就会搬出圆凳凑数。根据我的经验,坐在这样的加座儿上,气焰就自动短了几分,喝起酒来都不敢大声吆喝了。最惨的是连加座都不如的站票。在咱们中国,从小学到大学的教室,都少见给老师配椅子的,连凳子也不配。

抢椅子是一种经久不衰的古老游戏,全世界都在玩,在戏曲里玩,在杂耍里玩,在哑剧里玩,在小品里也玩。作为一个古老的隐喻,它表明:人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寻找到一把舒适的椅子的;可世上的人总是太多,舒适的椅子总是太少。而你,究竟是坐实了人生,还是坐失了人生?■ 人生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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