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农夫的故事

（文 / 李枫）

我在城市长大，但从小听外婆、母亲讲述农野故事，一直对之充满向往。在有能力后，就在离市中心较远的地方购置了一处住宅，离铁轨很近，火车的鸣叫是我田野理想的一部分。在新家落脚不久，我们各处游荡，丈夫对小区对面的苗圃比较感兴趣，而我则钟情于苗圃隔壁的农田。

第一次去的时候，田野里空无一人。第二次去时，有一位极瘦的眼睛大大的农夫在田里劳作，于是我们聊了天，我厚着脸皮要求在田里动手割菜，农夫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后来，与农夫熟了，他便把他家里的一些事告诉我，包括他多病的妻子和在上学的一儿一女。他还说他不喜欢陌生人到他的菜地里去，因为会把他的菜地搞坏。我猜想农夫作为一种职业，和其他的职业一样有它的理想，农田和农具对他的意义就像黑板和粉笔对教师的意义一样。而我虽然没有像有些人一样肆意破坏他的田地，但因为不习惯在泥地里走路，常常会踩到一些小苗。而农夫至今还没有把我赶走，是对我的恩惠。农夫从来不肯多收钱，你给他5块钱他就让你割两次菜。

我心里过意不去，就提出给他的女儿辅导功课。农夫同意了，但他的女儿却过了很久才来，来的时候带着她的小弟弟。这两个孩子特别瘦小，和他们的父亲一样有大大的眼睛。我在给姐姐讲课的时候弟弟一直紧靠在她的身边，我让我的女儿带着他去玩，但他不走，于是女儿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玩她的电脑游戏。我发现女孩对课本内的知识非常熟悉，但一旦超出课本她就无能为力。后来我知道她除了课本没有其他的书，也没有一本词典，每天晚上要干完所有的家务才能学习，一般已是晚上9点多了。临走时我把我大学时候买的一本英汉双解词典送给了她，她问了一句:“老师我什么时候还给你？”我心里非常难受，告诉她这是这本词典最好的归宿。她第二次来我家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寒冷的日子，她还是带着她的弟弟，两人冻得一直在发抖，我找了件衣服给她穿上。她告诉我她病了，用了家里不少钱买药，心里十分难受。但她坚决地拒绝了我给她的一些治感冒的药。过年之前有一天傍晚，我去农夫的田里割菜，同时想送他一些鱼，但碰巧农夫不在，回家时候，我在我家门口碰到了正在等我的女孩和弟弟，女孩说妈妈买了箱苹果送给妹妹（我的女儿）吃，一定要我收下。这是当时市面上在卖的最好的苹果，我收下了。我让女孩把鱼带回家，再三告诉她这是我们单位发的，我们自己吃不完，女孩后来收下了，说:“老师，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女儿目睹了这一切，有一时的沉默不语，但很快就去吃她的巧克力，上她的网去了。

今天早上，天气晴朗，我带着塑料袋和剪刀来到农田，农夫和往常一样在地里割菜，还用家乡话和另一位农夫聊天，他告诉我他要走了，因为农田要回收，可能是要造新房子。我问他有没有找到新的田，他说还没有。他让我多割点菜，因为以后就没有了。■ 故事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