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语言学家的乐与怒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小贝)
国外近来也有一股博客出书的风潮,由blog变成book,这类书获得了一个名称叫blook。3年前,两位语言学家、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马克·利伯曼(Mark Liberman)和加利福尼尼亚大学的杰弗里·普勒姆(Geoffrey Pullum)创建了一个语言学博客,发表语言学评论,纠正关于语言的神话。这个博客每天有5000多的访问量,现在博客中的日志被选编成书,名为《远离愚蠢的动名词》(Far from the Madding Gerund)。
《波士顿环球报》语词专栏的作者简·弗里曼说:“语言学家是一种尴尬的身份,经常有人问他们能说几种语言,或者对他们说,跟你在一起,我说话可要小心一点。其实语言学家不是精通数门外语的人,也不是语法警察或者语言上的无政府主义者,而是寻求事实、喜欢开玩笑、拥护语法规则的人。”
他们解释为什么爱斯基摩人并没有20甚至150个关于雪的种类的单词:他们关于雪的单词跟英语里的数量差不多,只不过会用这些单词做词根,添加后缀,以表达其他更加复杂的意思。这跟汉语中的现象比较类似,吕叔湘先生在《语言的演变》中说:“《诗经·鲁颂》的《》这一首诗里提到马的名称就有16种……《诗经》里的马的名称还有好些,再加上别的书里的,名堂就更多了。这是因为马在古代人的生活里占重要位置,特别是那些贵族很讲究养马。这些字绝大多数后来都不用了。”
两位作者对美国高考的语法标准很不以为然,专家们认为“委员会”一词单数复数都行,考试的时候考生却必须把它当作单数处理。普勒姆还解构了《达·芬奇密码》的前几段,说它是文学史上文笔最差的小说之一。小说中有一段描写是这样的:“不远处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不许动!’手膝并用正在爬行的馆长身体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去。仅15英尺远的地方,攻击者的侧影正透过门上的铁栏杆盯着里面。他身材高大,面色苍白,一头稀疏的白发。眼睛虹膜呈粉红色,瞳孔为暗红色。”普勒姆说:“声音不能说话,是人说话;说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却又是15英尺之外;馆长身体僵住了怎么还能转过头来?侧影也不能盯着看,侧影只是一个影子。如果馆长能看到这人面色苍白、头发稀疏、瞳孔的颜色,那个人就不可能只是侧影。总之,布朗的遣词造句几乎每一段、有时候甚至每一句都有问题。”
这个语言学博客中最有趣的日志是那些针对语言学家天然的死对头语法学家的。语言学家和语法学家之间之所以起冲突,是因为语言学家支持对语言做科学的描述,而语法警察则希望拯救文明,免得它衰亡。利伯曼和普勒姆两位教授站在语言学家一边,抨击无视语言学上的事实的语法规则。
比如国际商标协会有一个规定,“不要把商标当名词用,始终把商标当作限定名词的形容词,比如乐高积木、阿姆斯特啤酒;不要把商标当动词用,商标是产品或者服务,不是动作,比如你不是正在施乐,而是在用施乐复印机复印。”利伯曼说,“商标当作名词使用都是误用这一说法是语无伦次、精神失常。商标确实不是名词,但它也不是产品或者服务,而是一个公司声称他们拥有权益的一个词。”
他们还贬斥了威廉·斯特伦克和E.B.怀特师徒二人合著的《风格的要素》一书。该书教导说:“用名词和动词写作,不要使用形容词和副词。”普勒姆说:“不剔除形容词,你就还没学会写作?写作是困难的、有要求的,你可以通过数十年的练习写下数百万个字,然后自己加以修改或者让别人帮着修改,使自己达到中等水平。这其中将有6%的单词是形容词,不管你写的是小说还是新闻报道,写的是好还是坏。”斯特伦克和怀特为什么那么抵制形容词呢?一项针对菜单的社会语言学调查显示:“堆砌绮丽的形容词、过度添加修饰语的冲动,跟写作要简练、避免使用形容词的警告,同样都是社会焦虑的表现,都希望能让自己看上去跟自己所处的社会位置稍有不同。这么说来,斯特伦克和怀特的小书不是文体指南,而是试图挤入上流社会的人需要看的自助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