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球衣

（文 / 黄庆）

1950年世界杯决赛，巴西国家队输给了邻国乌拉圭。在事后铺天盖地的批判中，球衣也成了“把柄”——白底蓝领，不够爱国。于是一场球衣设计大赛被发动起来，新的桑巴军团战袍要求用足巴西国旗上的全部四种颜色:黄、绿、蓝、白。

1953年12月，大奖揭晓，19岁的报纸插图师阿尔代尔·加西亚·谢利击败了其他300位竞争者。阿尔代尔居住在距离乌拉圭边境很近的小镇佩拉塔斯，他认为只有一种方法才能把要求的四种颜色搭配好——带绿色衣领和绿色袖口的黄色球衣，带一道白色竖条的蓝色短裤和白色球袜。

巴西国家队第一次穿着阿尔代尔的球衣亮相是在1954年,半决赛中，他们被如日中天的匈牙利人踢出了局。4年以后，巴西队终于捧得金杯，但决赛对手是主队瑞典，其球衣也是黄色。一直等到1962年智利世界杯，巴西队才首次穿着他们的“主场颜色”捧起雷米特杯。

球衣获选后不久，阿尔代尔搬到了里约热内卢。作为奖励的一部分，他来到发起球衣征集大赛的著名大报实习，同时还得到了同国家队球员住在一起的特别机会。但他对此并不感激，在他眼中，那些球员都是“无赖、酒鬼兼大色狼”。没过多久，这个内向的外省少年就返回了故乡。

1964年，巴西右翼军人发动政变上台。因为同情共产党人，阿尔代尔三次入狱并被开除教职。进入外交部工作的机会失去，留学荷兰的计划也因为被限制离境而不得不放弃。1965年，就在他本应发表关于“民族自决”的博士论文那天，一辆军车冲进了大学校园，没收了他的全部手稿——直到1977年才发还给他，他的博士学位因此在拖了12年之后才得到。与此同时，他设计的黄色球衣却在一步步地变成巴西人和足球迷的图腾。高潮来自于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决赛，当时巴西队第三次获得冠军。作为第一次通过彩色电视信号转播的世界杯决赛，黄色球衣令之前只能从电视上看到单色画面的观众们为之一振。阿尔代尔最关注的是巴西同乌拉圭之间的半决赛，他说:“看到天蓝色（乌拉圭队）和黄色搏杀，我的心都快碎了。我的感觉至今未变:恶心，反胃，口中苦涩。我不接受也不承认其他巴西人自封的‘三冠王’称号，只有连着三次夺冠才算数。”

阿尔代尔的家乡是一个边境小镇，在地理上属于巴西，文化上却深受乌拉圭影响。虽然他持巴西护照，但是走进他的家门，迎面就可以看到墙上有一块显眼的嵌字瓷片，上面写着:乌拉圭。80年代时，阿尔代尔成了一个短篇小说家，两次赢得巴西文学大奖。他的书在乌拉圭卖得比巴西更好。他笔下总是关注两个国家之间的边界地带——他说:我尝试着跨越隔阂。

命运就是如此嘲讽，一个没有所谓民族自豪感的人却为巴西创造了一个最为自豪的民族象征物。■ 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