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像马那样活着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刀口)

不敢像马那样活着0

肥与胖有多大区别?我没闹清,所以一直混用,以至于今夏夜里,当绝大多数球迷称那个黄衣胖子叫胖罗时,我仍叫他肥罗。前两天听电视里张斌说,巴西开打前,总统先生亲自打电话到球队鼓劲,还专门问到肥罗的事儿,“他是不是还那么胖啊?”据说肥罗听了很怄气,说我胖不胖关他鸟事呀,我只要能进球就行。

许多年前,随外婆去乡下玩,有村童就纠正过我的混用。那时城乡都缺肉,村人多精瘦,但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有模有样的胖子,像电影里的胖翻译官打村口走过,我就点着他们背影笑:好肥哟!村童听后愣许久,说,亏你还是城里来的学生仔呢,话都不会说——“人只能叫胖,猪才说肥呢!”

现在想来,村童的话有些道理。譬如我们可以说猪肥、牛肥和羊肥,却不能说猪胖、牛胖或羊胖。但说到人,我认为肥、胖仍可通用,且肥在特殊语境里,比胖更让人想入非非。譬如说到女人,肥就比胖好听,因为女人的性感往往不在筋骨而在皮肉,以致无论达·芬奇、戈雅还是提香,笔下的尤物无不一身肥白,难见精肉。至于唐宫里宽衣的浴女或明代深宅夜奔的淫妇,在文人笔下总是与氤氲水汽和月光关联,以至于那如葱闪闪的腴肉和丝缎间裸暴的寸许肥白,总能勾起许多香艳联想,而金瓶梅中竟用了肥得紧一词,算是极致。若用胖,则蠢。今人很少再用这类艳词,充其量说肥墩墩、肥实、肥硕之类,这已与案板上摆放的那一堆红白差不多了,谁还有心思想别的?

当然,称男人肥,则大多不美。哪怕著名的肥罗也不例外,虽说他有外星人美誉,但随着脖颈间凸起的厚肉和肚腩的天天向上,肥罗越来越遭人嫌,这不,德国赛场烽火正紧之际,巴西仍有老记惦记着如何把他弄下课。问题还在于,这些年来,肥男竟像打批发一样速成着。很多人认为是吃肉太多的缘故,一位熟悉的营养师告诉我,人肥其实与吃肉多少无关,但与肉质有关,“你想呀,现在的猪呀、羊呀,都用饲料催的,几个月就熟透拉出来宰了,它们身上那些催肥的激素哪清洗得净?人吃了,照样给催肥了”。

这话让我吓一跳。于是请教:那咱就不吃猪、羊,吃鱼如何?营养师大笑:鱼饲料照样有激素,你躲得过?我问还有什么办法。营养师想了想说,那就只能像马一样生活了——吃草,因为草不会被添加激素——那得多贵呀,“你看看马,只有瘦马和壮马,很少有肥马,是吧?”

想想还真是。在我见识过的动物中,最精神的是藏獒,最善跑的是马。运动量那么大还只吃草,哪能长膘?我想,像马那样吃草(素)肥男们不怕,可一想到它一生中只能站着睡觉,心里难免恐慌:咱食可以无鱼肉,睡得有床铺呀,否则,那样的瘦,几个肥男敢消受?■ 活着不敢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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