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源保护和迁移的难题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蔡伟)

三江源保护和迁移的难题0( 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果洛年保玉则 )

三江源和三江源保护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李若凡举出了一系列精确的数字进行描述:广义上长江、黄河和澜沧江发源地横贯整个青海,总面积约36.3万平方公里,约占青海省总面积一半。国家批准的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实际范围也高达15.23万平方公里,比山东和辽宁的面积还略大一些。李若凡拿出2005年1月26日国务院批准的《青海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和建设总体规划》,其中把总面积15.23万平方公里的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划分成6大片共18个保护分区,涉及青海17个县和70个乡镇。此举让青海省自然保护区面积一举达到全省72万平方公里总面积的一半,使青海成为全国保护区范围比例最大的省。

“国家直到1999年才正式提出对整个三江源地区的保护,为此青海林业局在2000年5月成立三江源省级自然保护区,不过,省级自然保护区是得不到本省的保护投资的。”李局长说,原因除青海财政的紧张,只有申报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才能从国家获得保护经费。好在三江源申报国际级自然保护区受到国务院高度重视,在2003年1月24日国务院批准之前,作为上级主管部门的国家林业局已经提前投资了2000万元。

15.23万平方公里,17个县和70个乡镇,涉及人口其实只有22万人。按常规的观念,人少问题就好解决。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三江源生态恶化的过度放牧和过度开发,在如此力度下应该具有乐观的前景。不过李若凡的分析却有另一番天地。“首先是三江源生态破坏的最根本原因的认识。”李局长说,专家们的主流看法是,三江源生态恶化主因是全球气候变暖,人为只是加剧了破坏的速度。“气象部门认为,几十年来,三江源地区的降水并没有减少,但是本地的气温却升高了。”在李若凡看来,蒸发量变大是导致干旱的主要原因,而过度放牧只是雪上加霜。

对过度放牧的主要批评是定居点建设违背了数千年的游牧规则。让传统上习惯游牧的藏民部分放弃原始粗放的生产生活而设立定居点一直受到某些环保人士的诟病,被认为是背离了游牧民族对草场轮换使用的传统,对草原乃至游牧文化带来了双重伤害。自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三江源地区的人口翻了一番。定居点的增加也带来牲口数量的大幅度增加,而草地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与内蒙古不同的是,在青海的高海拔地区,(在定居点)搞人工草场行不通。”李若凡也认为,定居点的建设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草场不足的问题。但是他说要澄清一个事实:定居点的建立本来并非为了发展,而是生存。

“为什么呢?其实过去牧民也有夏秋牧场和冬春牧场。在冬春牧场他们传统上都有自己的‘冬窝子’。过去没有定居点的时候,一到季节性迁徙的时候,无论人畜,老弱病残都要跟着转移,非常艰难。所以定居点的建立并不是为了保护生态,初衷只是为了防灾免灾,提高牧民的生活水平和人畜的生存条件。”

三江源保护和迁移的难题1( 格尔木的牧民新村。扎西,曾经在山中放牧300多只羊,如今没有正式的工作,无所事事,多数时间混在台球台上 )

从80年代就开始建设的定居点其实在防灾免灾方面还是起到了不小作用,对提高生产力和保护生态作用不大也是事实。《青海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和建设总体规划》则拿出了一系列几十项综合工程,从定居点的建设、退耕还草(林)、人口的迁徙,以及牧区人口的教育。“自然的条件我们没有办法改变,比如说气温的变暖。但是专家们认为,人为的破坏可以减少。但是这中间有个问题:农牧民要生存怎么办?”李若凡说。

牧民离开草地能做些什么?对于国家和地方上来说,这都是最大的难题。困难不用多想:青壮年牧民离开草地后靠什么生存?“短时间的培训,他们(藏族牧民)也很难在当地找到合适的就业场所。现在这些领域(工商业)的竞争已经很激烈,(这里)城镇人口本来就没有什么机会,青海地处国家边缘,就业机会就更少。比如玛多,一年财政是100万元,它哪有经济可发展?也就是在县城周围有些店铺。”正如李若凡说的,即便玛多和玉树的店铺、餐馆,大多数也都是西宁周边的人上山来开的。

“经常有人谈到所谓发展民族特色产业,效果其实极其有限。”对于被经常挂在嘴边的旅游业,李局长认为吸纳牧民的可能性很受制约。从西宁到玉树沿途的情况与李局长的介绍基本相符。近千公里的路途上基本没有适合居住的旅游设施。“青海这个地方,即便来了客人,因为条件差也接纳不了多少,这导致三江源的旅游业实际上根本没有开始。”

曾经有观点认为,将三江源人口迁出是最合适的保护方式。将玛多县整体迁出就是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玛多全县只有1万人左右,其中牧民7000多,2000多城市人口主要是政府机构和一些省直属企业的职工家属,还有少量学校人员和商业人口。不过李若凡认为:“青海虽然拥有位居全国第四的土地面积(72万平方公里),但适合人类居住的土地却并不多。龙羊峡等水电工程已经占用了青海不少适合人类居住的河谷了。”他觉得眼光可以更开阔些:“所谓生态移民,应该以牧民自愿为主,而实现良性的发展,教育是最大的问题。我的观点是,如果能把眼光放在全国,三江源这点人口就不算什么了。”

“教育是最大的问题!我们尝试异地办学,让牧民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去尝试城市的生活和教育。”李若凡说这是他的想象,因为有一部分人一定不会再回到草地上。这样如果面向全国,几十万三江源人口很容易被消化。李若凡举了实际的例子:“深圳就有例子。不少藏族人就在深圳工作生活。他们的优势比如语序和英语相似,学外语比我们快。另外,循化人在深圳和广东开餐馆的也很多。”能够在深圳这样的大城市定居而不是在青海换个地方,在李若凡看来就是教育带来的改变。

三江源管理局刚刚得到了国家75亿元的拨款。这几乎是环保事业上的一个天文数字。李若凡说,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虽然能够从国家得到保护经费,但这些经费主要是工程建设的费用。一个工程结束就没有后继经费了。而保护区平常的管理和工资经费需要地方政府解决。

“国家现在给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投资的75亿元,投资时间从2005年到2010年,到三江源保护区工程建设结束用完。75亿资金主要用在22个建设项目上,其中50多亿元用于畜牧业建设、退耕还林还草、森林防火、动物和湿地保护、黑土滩治理、草场鼠害治理、小城镇建设、牧民培训和牧民定居点建设等。13.5万平方公里狭义三江源保护区的建设费用也就2到3个亿,其中涉及林业的不到9个亿。”李若凡认为,三江源的生态不是一个工程能够解决的问题。因为2010年整个工程就结束了。之后怎么办?他说,谁也不知道。但是保护区的工作还是要继续。■ 迁移难题三江源保护三江源自然保护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