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点，打劫呢

（文 / 薛格非（北京））

自打学会了开车，便愿意拉上一家人去郊外溜达溜达。这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挤在家里的小夏利2000里，打算去郊外躲躲沙尘。开始还算顺利，一路翻山越岭，没多久就到了延庆。可接下来就没那么顺利了。在通往官厅水库的路上，本来不宽的路被从高速上分流下来的大车堵住了一半。我家可怜的小车就只能在冒着黑烟的大车中走走停停，穿梭前进。

路旁有很多当地村民骑着摩托车，向大车司机们兜售食品。鸡蛋一个5元。奶奶看不下去了，说，“这不是打劫么？”我还挺幸灾乐祸地说:“供不应求，价格自然就高了。市场经济了嘛！”终于，前面一大车抛了锚，路被完全堵死了。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路边一位面容憨厚的老大爷使劲朝我们挥手。我们定睛一看，老大爷的身后是一条乡村小路，老大爷肯定是说这里能走。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得来全不费工夫”。

顺着小路，没一会儿开到了一个小村村口，但车又开始挪不动了。我们正在奇怪这样的小村庄里居然也有交通拥堵，一位打扮犹如古惑仔的彪形大汉敲了敲车窗说:“大哥，国道和高速全都堵死了。”我说我们不回北京，我们要去官厅水库，他说，断路了，走不了。家里人一合计，说既然这样就回去吧。于是我便问他，怎么走才能绕开堵车路段。他凶相毕露说:“给我五十，我带你们穿小路过去。”

我才明白原来那个憨厚的大爷就好比当年放牛的王二小，把我们这些愚蠢的车一辆辆引进他们事先布置好的口袋阵里，然后好好地敲一敲竹杠。这里其他车前面也都站着一两个壮汉，不给钱，就别想离开这里。对此，我觉得非常不爽，可我完全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快，因为大汉还在恶狠狠盯着我。

众车主们都知道了逃跑无望，于是开始下车跟他们交涉。有人说，地是国家的，路是人民的，凭什么你们就不让走。大汉们哪管得了这么多，你不给钱就是不放过你。还有人说，你这么做不好，要以服务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大汉把那铜铃般的眼睛一瞪，那后半截话终究也是没有说出来。这时候，一个勇敢的声音喊道:“五十太贵啦！便宜点！”这下大家来了兴致，七嘴八舌。这个说一辆二十，那个说我们两辆给你三十五。这场面哪像在荒郊野地里挨劫，俨然是在繁华热闹的市场里，一帮人在进行团购。只是听说过团购汽车的，听说过团购家具的，还真没听说过团购买路钱的。壮汉有点慌，“咣”的一声重重拍了一下前面一车的后备厢说:“哪那么多废话，一车三十块，不能再少了！”这下大家才重新意识到自己是被打劫呢，都心有不甘拿出钱来破财免灾。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在坝上骑马的经历。在我们威风八面，趾高气扬骑着一匹匹老弱病残孕的小马回到马厩以后，就被请到一间拥挤昏暗的“收费处”里。大家发现自己的骑马时间基本上都被多算了一个多小时，纷纷提高了音调，准备理论。马队队长握着一条赶马鞭把小屋门一关，厉声说:“别管多长时间，不交钱就别走！”大伙只得乖乖就范。那人一边舔着手指头点着票子，嘴里一边念叨说:“反正你们城里人也不在乎这点钱，给就给了呗。”钱是确实没有多少，但是这么给出去着实是相当窝囊。

没的说，这次又是着了人家的道。就真像范伟演的范厨师说的，“真是防不胜防啊！”一个大汉骑着个摩托，另一个大汉坐进头前的本田雅阁里，给我们带路，要从小路里把我们带上高速。可刚刚把我们带上一条崎岖的石子路，那摩托就没了影，那雅阁也是越开越快，消失在扬起的茫茫尘沙中。我们只能慢慢摸索着走，可是走了半天，路两旁都只是荒芜的田野。这当口，一位扛着铁锹，戴着口罩的大妈出现在我们视线内。车里一片欢呼，说终于看到淳朴的农民朋友了。可是当我摇下车窗，大妈便迫不及待吼道:“你们只交了一辆车的钱，怎么过来这么多的车呀！快……快……快交钱！”我加足油门，蹿了出去，车里弥漫着失望的气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条路绝对是正解，要不不可能会有人收买路钱的。

由此看来，我们这些车竟然成了当地创收的工具。一路不知能造福多少人民。这也是个积德的活计呀！上次听说有一人在乡下出了车祸，躺在路边一动也不能动，看见一帮人过来，他满心欢喜觉得终于得救了，结果这帮人搜走了他身上的钱财。第二拨人来的时候，他依然充满了希望，结果他们搜走了他身上的手表和首饰。他总觉得第三拨人会给他送到医院去，结果这群人扒走了他的衣服……不过后来他终于还是得救了。

路越来越平，而且小石子越来越多，车也就能开得快一点了。小路蜿蜒曲折，把车的速度拉高，一入弯快打一点方向，就能明显感到车尾开始慢慢向外滑，竟然别有一番拉力赛的趣味。虽然路边没什么风景，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没走过这样的路，大家来了兴趣，忘记了刚才的紧张与不快:

奶奶愤愤地说:“啊！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啊！怎么现在还有土匪啊！”

妈妈一脸兴奋地说:“这是多么宝贵的一次经历啊，多刺激啊！”

爷爷说:“也是，你看这地里什么都不长，人家也就指着这个挣点钱了。”

爸爸说:“这路跑得有意思，你快做一个最快圈速。”

其实如果那帮壮汉客气地说:“纯天然拉力赛道，30元跑全程，只要30元哦！”我就会心甘情愿把钱给他们。在赛车场里开卡丁车一圈还要二三十元，跑了这么远，才30元，多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