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流苏)

​养花0

对于养花这件事我是彻底失望了。并不是我懒惰,家里的七八盆花我按时浇水,松土,施肥;也并不是我粗心,谁个喜阴,谁个喜阳,耐旱耐涝也都向花农请教得透彻。可是我的花花草草们还是不可遏制地式微了。想当初相中它们时,无不欣欣向荣,花团锦簇,搬回家伊始,也个个身姿挺拔,造型俊逸。

上个月,老妈到家里视察我的生存状况时,被我刚买回的两盆像韭菜一样浓绿肥厚的君子兰吓了一跳。伊年轻的时候,也是爱侍弄花草的文艺女青年。可是据她讲君子兰是顶顶不好养的,她就从来没有养活过。那时如若谁家养了一盆三对以上叶片的君子兰,必引来左邻右舍的参观,并拾获众多羡慕和钦佩的眼光,而让君子兰开花简直比铁树开花还要难。一盆品相好的君子兰在民间的转让价高达八百元,这可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行情。而我这盆有近十对肥叶子满头繁花的君子兰不过才二百块。

我的君子兰像中了我妈那怨妇的毒,迅速老去,任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回天乏术。至此,本宫摧花辣手名下的冤魂又多出两个,空花盆多了一双。妈安慰我说:养花和腌菜一样是有手气的。对于勤奋养花的人来说,这个说法显然让人从情感上更容易接受。

周末我在植物园门口痼疾发作又想买花。当园艺师听过我屡败屡战的经历后,语重心长地建议我买一种无土栽培的花木——只要浇水就可以。他说现在的盆栽绿植无一例外都是在浓缩营养液的催发之下,用最短的时间蓬勃茂盛,再在这最美的时刻尽快出售。到买主家中时,这些喝多了激素的花草其实是一步从青少年跨入了更年期。我们在酒店大堂里看到的长势喜人的绿植,是卖家承诺定期更新的结果,它们是《黑客帝国》里的史密斯,在颓势初显的时候,马上会被一个新的替换掉。而它们最绚丽的生命也不过区区几个星期而已,这也就难怪我买的花草们都会在最初时间里给我以美丽的假象,原来它们是在回光返照的时候,积蓄最后的能量力图做一个繁华的落幕呀。身为花草却并不能享受自然的福泽,依然难逃被纳入工业流水线上的命运。

我拒绝了园艺师推荐的那种无土花卉。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一种为解决视觉温饱而出产出的花卉快餐罐头。我对养花这件怡神养性的事是彻底失望了。那些或景泰蓝或陶土的花盆如同奖杯一样陈列在阳台上,奖赏着每一个完成了生命速跑的绿色生命,也对我曾有过的一种无望的兴趣爱好予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