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偏执的字幕组

（文 / 刘宇）

那些免费午餐的制作者们

1971年，美国政治学者杜兰在他的一篇论文中提出了一个原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随后，这条理论开始在越来越多的经济领域内得到印证，直到计算机和网络的广泛普及，人们才开始了反驳，“谁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那是因为互联网还没有出现”。

可以说，互联网一出现就带着一股事事免费的劲头，邮箱、个人空间、内容下载，人人都兴奋地以为互联网将是一道免费共享的流水宴，直到那些曾经免费的内容也开始了收费业务，人们始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但BT和电驴这样的P2P下载工具的出现，再度为互联网提供了广阔的共享空间，音乐、电影、电视节目，甚或书籍杂志，人们能想到的每一种资源都能在互联网上得到最大程度的个人之间分享。在这些免费的午餐中，当然总是那些带有中文字幕的国外影视作品受到最多的分享，而这些影视作品的片头的“翻译”、“校对”、“时间轴”的字样也向人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这些中文字幕的背后还有一群无名的制作者。

和博客、播客、维基人不同，这些字幕翻译人员有一个很朴素的集体名字——字幕组。而在这个集体名字的背后是怎样的一群人呢？字幕组的成员大多是来自各行业，生于七八十年代的年轻人。成长过程中急速入侵的美国大片和外国电视剧，使他们和父辈们形成了不同的观赏习惯。从小开始接受外语普及教育，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原版配音的国外影视作品，也使得他们具有翻译的热情和能力。而求学时接受的互联网普及浪潮，也让他们更加习惯和乐于进行网络上的自由共享。

而且，这些字幕组的成员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国外影视作品和外语翻译的共同爱好。这种爱好为他们的翻译中植入了更多的热情和认真，为了将字幕翻译准确，他们并不是简单把外语直译过来，而是在全面了解剧情后翻译得连贯通顺。像《老友记》、《迷失》这样知名的电视剧的字幕组成员往往也是电视剧的“粉丝”，他们不但通晓人物、剧情，还很了解电视剧的创作背景，所以，他们有时还会在疑难剧情处的字幕中加上一些前情的提示和自我理解。至于一般的缩写词、俚语和双关语，当然更是面面俱到。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会发出“网上翻译的字幕比很多DVD的字幕好多了”感慨的原因。

( 像《老友记》、《欲望城市》等知名电视剧，参与的字幕组成员往往也是电视剧的“粉丝” )

虽然国内现在有不少以论坛为依托的字幕翻译组，如射手网、TLF、汉风、伊甸园、馨灵风软等论坛，但字幕组也像网络上很多其他自发组织一样，往往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无论是字幕组，还是其中的翻译人员都不具永久的唯一性，不断有新人加入，也不断有老人退出。事实上，这些为互联网提供免费午餐字幕组的翻译成员从来都是无报酬的，若说有什么实际的得到，不过也只是论坛的一些积分和账号。那么是什么将这些翻译人员聚在一起制作免费午餐的呢？也许就像是国内一个知名字幕组论坛的管理员Lancelot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只是分享，字幕组的成员都是很简单的人，而只有简单的人，才能学会分享”。而不管归属于哪个网站或论坛，各字幕翻译组都遵守一个类似的原则——简单说就是自由分享、非商业、不赢利（free share，no trade，no leech）。因为他们相信，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基于互联网的分享精神一直发展下去，而商业和赢利性行为将会改变他们的初衷。

近乎“0 day”的工作与精神

参与过《欲望城市》字幕翻译的Snow是个美剧迷，在从网上下载的美剧片头看见外国电视剧论坛字样后，她找到了热烈讨论剧情的论坛，也看见了招聘字幕翻译的帖子，之后她便成为字幕组的一名成员。“字幕组的工作并不复杂，只要一台电脑，一个专门的制作软件就足够了。”Snow介绍，“当国外的电视剧播出之后，组员便会相继认领属于自己的任务，然后在规定时间内最快地把剧本翻译出来，按照软件的提示做出时间轴，再把字幕加到正确的位置。”

字幕组的翻译分为剧本翻译和剧情听译两种。一般说，大部分电视剧剧本都可以在国外的网站上直接下载。但当有些剧本无法找到之时，字幕组就会找外语水平比较高的组员进行听译，记录后再进行字幕制作。英语达到六级的Snow说自己只是做剧本翻译工作，她还介绍说部分剧情听译的组员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外语听力很棒。“虽然翻译只是业余的，但大部分的人都会全力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因为领了任务就感觉像是对字幕有了责任。”Snow说。

字幕组的工作虽为翻译，但并不仅是将外语直译。“做字幕，不仅仅是翻译。”Lancelot一直强调说，“还包括断句、空行、标点、译名，甚至字幕格式等问题。像译名这个问题，人名、地名、书名、电影名这样的通常按约定俗成的译法处理，比如‘戴高乐’、‘洛杉矶’，‘阿甘正传’，不能随心所欲地翻译。但是电影、电视剧中的角色名字，现在一般都不进行翻译，直接在字幕上保留英文。当然，最基本的是不要有错别字。这些也是为什么我们不但有翻译还有校对的原因。其实，做字幕翻译，看似对外语要求高，实际上对中文的要求也很高，因为最终还是给我们中国人看的。”

当被问到字幕翻译这个业余爱好会不会耗费太多的精力，Snow说:“那倒没有，因为特别喜欢美剧，所以对它们，像人物、故事背景什么的都有一个整体了解。一般情况下，完成一集40分钟左右的电视剧的字幕制作总共需要六七个小时吧。”让Snow觉得最难的还是英语俚语的解释，因为“不但要找到真正的含义，还要结合剧情确切地翻译出来”。那么这种认真和坚持的动力来源于哪里呢？Snow说，“喜欢吧，最重要的还是喜欢。当然也很有成就感，努力的结果换来了大家的认可，就像是真的参与了电视剧的一部分制作”。

虽说字幕翻译一定要保证质量，但Lancelot也表示，国内各大字幕组都试图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提高速度，这样才能最快发布字幕资源。所以，网民才会在几乎同步的时间里观看到那些国外的影视作品，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常和Warez（软件破解）联系在一起的0 day，这种已经成为了当今互联网的一个传奇的传播形式，追求在最短时间内的迅速发布破解内容。而当被问及字幕组的工作是否算是0 day的一种时，Lancelot否认道，“我们只是即时翻译，并不具有0 day的破解内核”。或许，这些网上字幕组的翻译工作具有的更是一种0 day的形式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