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岛——初春新雨中的静谧

（文 / 朱步冲）

( 小人国主题公园 )

由于行程临时改变，2月28日从首尔到济州的末班飞机上空荡荡的，登机的本地旅客都是一副周末度假打扮，几乎人手一个高尔夫球杆包或者渔具箱。晚间19点后，天色迅速地暗下来，从舷窗外看去，黑色的天空和同色的海水几乎不可分辨，从空中俯瞰这座方圆1848平方公里的亚热带火山岛的打算落了空。降落后，一场不期而遇的寒雨更给人平添了些许郁闷，幸亏下榻的宾馆“中文观光团地”用热情周到的服务让人感受到济州相传已久的好客习惯。晚餐时刻，在观光手册上就已经大勾食欲的鲍鱼粥，海胆汤砧板猪肉，烤玉鲷终于现身成为洁白桌布上的美丽图案，在满足视觉的同时将身体中的寒意驱赶一空。

回首向窗外那座面朝大海，放着两张躺椅的原木地板露台瞥去，居然就是车武赫和宋恩彩忘情拥抱的所在。推门出去，清新冷冽的海风夹杂着雨滴吹拂而来，居然感觉使人精神一振，丝毫没有北方的凄风苦雨给人带来的不适。根据导游介绍，这里的年平均气温都在十五六摄氏度左右，唯一遗憾的就是晴日里壮观的汉拿山，它的轮廓只能依稀从云雾中窥见一点端倪，颇有些“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意味。

从旅馆沿公路向东不过5分钟的车程，就到达了位于岛屿南端穑达洞的已经有4年历史、号称全球规模最大的济州泰迪熊博物馆。与想象中的不同，博物馆是一座不大的灰色建筑，正面有一个精致的玻璃尖顶金字塔，如果参观者下到位于地下一层的纪念品商店和泰迪熊主题咖啡屋向上眺望，从那里折射下来的阳光会给这个属于儿童的喧闹世界增添一些宁静和神秘。不大的博物馆展示厅被分为两部分，第一展厅中是由形形色色的泰迪熊绒毛玩具组成的世界历史事件场景，从身穿柿色服装，聚居在传统草顶屋中的济州原住民，诺曼底海滩上的盟军士兵，到乘坐“阿波罗12号”飞船登陆月球的宇航员，都被赋予了几分戏谑和童话卡通的成分。而第二展厅仿佛就是“泰迪熊名人堂”，号称身价达2亿韩元，一身路易·威登行头装备的世界第一天价泰迪熊就安家在这里，与它做邻居的还有身穿芝加哥公牛队队服，脚登乔丹五代球鞋，憨憨地飞跃在篮筐之上的乔丹熊，以及努力做神秘微笑状的熊版蒙娜丽莎。

然而济州岛最闻名遐迩的形象并不是这些精心陈列在博物馆玻璃橱窗中的绒毛玩具，而是在田间山野中随处可见，以当地黑褐色，气孔密布的火山岩雕塑而成的守护神“石头爷爷”。这些表情凝重，大眼高鼻的神明想来跟中国的“城隍”、“土地”性质差不多。热情的导游秦寅铁先生一再为我们用韩语重复它拗口的名字，听起来似乎是“多尔哈拉棒”。在每个旅游景点的纪念品摊位上，大大小小，形质不一的石头爷爷似乎是必不可少的，价格从2000到上万韩元不等。按照当地居民说法，济州是一座“三多”之岛，多风，多石，勤劳的女性多，这一点甚至从济州如何诞生的神话传说中都表露无遗。传说济州岛的建造者是一位身材巨大的雪门台婆婆，用铁锹在大地上挖了7下，堆积的泥土就形成了汉拿山。在运土时，从裙裾中洒下的残土就是今天济州岛周边的360多座小火山。婆婆去世后，他的500个儿子悲痛异常，流出的泪水变成了汉拿山上流淌的泉水，诞生了开放在山上的踯躅花，自己也变成了汉拿山上矗立的“五百将军”奇石。石头不仅世代为济州提供了心灵上的庇佑，也在居民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在位于南济州郡表善里的济州民俗村，特地修建了100多座传统民居草屋，都是以火山岩堆砌成四壁，屋顶则是用草绳将茅草捆绑成结实的围棋盘状，如果遇到寒冷的冬天，还可以在上面附加多层草屋顶以保暖。远远望去，掩隐在山间的村子仿佛民居的大门则是在院落进口处竖立两块各凿出3处空洞的石头，并在其中插入3根长木而成。这些长木被称为“正囊”，导游告诉我们，“正囊”数量的不同，标志着主人的去向，插1根表示屋主就在附近，3根则表示主人要外出整整一天。在沿着曲径垒筑的火山石石墙边，附带有李英爱亲笔签名的“大长今”的剧照提示板随处可见，以中、韩双语标明这里就是长今流放济州，作为官婢学习医术一节中的实景拍摄地，高音喇叭里也时不时地播上一段主题曲“呼唤”以烘托气氛。

( 济州岛特产-石头爷爷 )

相对于在《朝鲜王朝实录》中只有只言片语记载的长今，另一位与济州有着密切联系的历史名人就是19世纪末，精通韩国儒家“北学”以名儒、金石学家和书画家闻名的“秋史”金正喜先生。这位经历、性情才气都与屈原极为相似的学者曾经在南济州郡大静邑安城里度过了9年的流放生活，并完成了秋史体字帖和岁寒图等书画名作。然而秋史的流放生活似乎并不完全是失意与彷徨，从故居所在地沿95号国道，1121号地方道向东北方向驾车约20分钟，就可以到达秋史本人培育茶叶，吟风傲月的西广茶园。为了让旅游者更好地了解济州的名茶，当地政府还在茶园入口修建了一座名为“噢，雪绿”的茶叶博物馆，讲述韩国茶文化的变迁史、茶叶的制作过程、种类等相关知识。不过对于远道而来且不通韩文的旅游观光客来说，博物馆出口处的茶坊似乎才是与济州茶文化实现最亲密接触的好地方，身穿淡淡茶绿色制服的女服务生会轻巧地把白瓷制的茶壶放到同样质地的酒精灯上，让清幽的茶香逐渐随着壶中茶水的沸腾弥漫到空气里，似乎直接来自那片玻璃落地窗外翠绿的茶园。这种氛围不禁让我暗自有些惭愧，也许不应该用味道浓郁的绿茶冰激凌甜筒和抹茶慕司蛋糕抢先麻醉了自己的味蕾。

与绿茶的清淡味道相仿，3月初的济州之海也显得淡泊而宁静，位于该岛西南端的城山海滩上，深蓝色的海水没有任何喧嚣的迹象，轻轻地拍打着黑色火山沙构成的沙滩，在退潮后留下白色的泡沫和形形色色的海贝。停车场附近饭店和杂货铺的老板娘的穿戴与做派跟韩剧里常常出境的同行一样热情，在漫长防波堤的尽头，几位戴着渔夫帽的垂钓者一动不动，仿佛油画中的背景人物，任凭低飞的海鸥伴随着海风从头顶上不时地掠过。随着导游指点的手指远眺，远方的兄弟岛、加波岛与马罗岛仿佛像几块溪流中的云石石子，伸手就可以触及。沿着松软的沙滩跋涉大约200米，就可以到达著名的松房洞窟，作为二战中日本占领军企图用来囤积军火、抵抗盟军登陆的这些洞穴现在却成了观景胜地，也充当了“大长今”最后一集中长今和闵政浩采用剖腹产解救难产孕妇的拍摄场所。

( 民俗村 )

归途中，无论是市镇还是公路上都已经恢复了静谧，这也许是偌大的岛屿上大概只有55万居民造成的结果。偶尔有几位年近花甲而精神矍铄的当地妇女骑着小型摩托车与我们擦肩而过，秦寅铁告诉我们，这就是济州岛著名的打捞海胆、鲍鱼等海产的“海女”，那些被海女们背在背上，带有网兜的中空葫芦就是被俗称为“台瓦克”的救生浮标。操持这项世代相传的职业的当地女性可以在不带人工水肺和氧气瓶的状态下，轻松地在冰冷的海水中下潜5至10米的深度，然而危险的工作环境和现代文明的冲击却使她们后继无人。“我自己的母亲就做过海女，但是我的兄弟姐妹里没有人做这个，现在岛上的年轻女孩子已经不愿意再下海了，太辛苦。”秦寅铁有些无奈地说，“所以现在这批海女年龄都在60岁以上，50岁左右的已经算年轻了。只有在附近森岛、加波岛这些相对还传统的地方，才有年轻一点的女孩子继承家业下海。”的确，济州的变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展现，2月9日，韩国国会通过法令，决心将济州建设成为国际自由都市，以吸引闻名而来的投资和旅游者。济州国际自由城市开发中心(JDC)副理事长金哲晰告诉我们，为了不让将在2011年达到1000万的各地游客和即将破土动工的大型主题公园、度假村和高科技园区破坏济州岛的天然环境，JDC将在NGO的协助下，利用地理信息系统GIS构建地下水保护系统，并在全岛采取与欧盟相同水平的环境监测标准，甚至连攀登汉拿山的4条路线，观音寺、御里牧、灵室和城板岳，都实行年度轮休制，游客也禁止在山间野营和炊事;似乎困扰着巴黎、维也纳到威尼斯等旅游城市的“威尼斯综合症”并不会降临到这个四面环海的火山岛上。■

( 汉拿山国家公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