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审判:林森浩的这两年

作者:王丹阳

2015年1月8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对林森浩故意杀人上诉一案进行公开宣判,二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图为林森浩的父亲(中)难过不语

6月4日,上海市汇业律师事务所唐志坚律师的手机上收到一份长长的短信,它来自一位殷殷焦虑中的父亲,而他的儿子,复旦投毒案被告林森浩已经在上海市看守所煎熬了两年,目前已走到生死的边缘。

短信中,父亲林尊耀这样写道:“我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你们的事,我换了律师。换律师不是我以成败论英雄,只是我对现状预感不踏实。”今年1月8日,该案二审宣判并维持了一审的因故意杀人罪而判死刑。5月26日起,案件进入死刑复核阶段。

目前,最高法法官已经到上海对林森浩进行了提审,也听了二审律师唐志坚和斯伟江的意见,如果按照常规情况,复核结果在一两个月内就会通过。

在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拉锯中,高墙之外的林父更是心急如焚,他在短信中告诉唐志坚,自己心里有一种焦虑感,而网络论坛上种种维护林案的舆论又告诉他“此刻不换律师是不行的”。在跟死神的博弈中,这位独自从汕头到上海为子奔波的父亲不惜任何尝试,以至于换律师可能将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2013年轰动一时的复旦投毒案中,林森浩对同为复旦医学院的研究生黄洋投毒,致其死亡。两年之后,律师唐志坚这样告诉记者:“无论复核的结果如何,这个案件中没有赢家,这是两个家庭的悲剧。”

最后的审判:林森浩的这两年12015年1月8日,林森浩的辩护律师斯伟江在法院外接受记者采访

更换律师“无罪辩”

而7月21日,上海一家媒体公布的林森浩的两封亲笔信,打乱了父亲的救子节奏。信中,他承认自己投了毒,并决定保留斯伟江、唐志坚作为自己死刑复核阶段的辩护律师。

2014年2月18日,林森浩在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等待一审宣判

“现在有部分人认为我应该为自己做无罪辩护,我不认可这样的观点。中国有句话:事实胜于雄辩。在事实面前,巧舌如簧只能是信口雌黄。我确实向黄洋投了毒,我只能认,也必须认。”这封平静又平常的写给父亲的信,写于6月5日,并被唐志坚带出看守所,却在7月21日被媒体刊出后引起轩然大波,并导致了林父“见后昏厥晕倒”。

对于这位父亲来说,他一直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投了毒。换律师的主要目的,也是要将之前律师在二审中基于的“有罪辩护”,更改为“无罪辩护”,并申请在复核阶段重审。但林森浩信中的“我只能认,也必须认”一说击毁了父亲最后的立论依据。

在高墙的内外,两年来父子俩只能通过律师传递口信,在无法亲口对质的矛盾积蓄中,巨大的压力考验着林父的内心。即使林森浩在2013年4月16日刑事拘留当天,就承认了投毒,但在“挺林派”舆论的裹挟下,林父一直相信背后另有隐情,并寄望于“无罪辩”带来一丝生机。

唐志坚的微信从5月以来一直收到各种劝他退出辩护的信息。起先,百度贴吧里“林森浩吧”的网友给他提供了各种取证方面的帮助,但在二审还是没有改变命运的情况下,他们从微信群里跳了出来,私信唐必须要做“无罪辩”。

一位著名的贴吧红人私信唐志坚说:“最好主动对林父表示因本案背景复杂,退出辩护,今后会继续支持新律师的工作,身份尊严人品皆赢。”

“从证据结构来说,他一直是承认自己投毒的,无罪辩护肯定是不成立的。”在记者面前,唐志坚和斯伟江心中皆有不解和疑问。而网友抓住的漏洞是证据中始终没有出示实验室的摄像头资料,以及实验室指纹。“你不能因为一个完整的事件中一个小小的断点就判定事实是不存在的。”7月23日,唐志坚坐在律所里告诉记者。

当两位律师在6月4日收到林父的短信后,并不感到诧异。唐志坚第一时间对斯伟江表示自己愿意退出,而对方回消息说“共进退”,最终推脱之下,斯伟江退出了辩护,而唐志坚留了下来。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如果两人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同时退出,也是退得“干干净净”。因为该做的都已做了,并“经得住历史的考验”。唐志坚这么告诉记者。

斯伟江让之后去看守所的唐志坚这么劝慰林森浩:“你爸爸既然有这个心愿,就让他试一试,不要让他留下遗憾。”但当唐志坚6月5日将林父换律师的决定告诉林森浩的时候,他执意不换律师,并在当时就写下了以上所述的给父亲的信。

恶作剧之魔

如果不是两年前那个愚人节的阴差阳错,今年或许是林森浩在广州的一所三甲医院超声波科担任医生的第二年,并在人生的轨迹中一直稳妥地扮演着佼佼者。那一年3月,他已完成了毕业论文,很快就要南下就业。按照他在去年2月一审宣判前在央视镜头里的说法,当时自己比别人都闲。就是这么一个处于毕业迷惘中的“闲人”,在一条恶作剧的路上坠入深渊。

3月30日晚,林在隔壁寝室打电脑游戏,同学付令元就站在他的身后静观,这时大大咧咧的黄洋走进来,说着说着拍起付的后背,说愚人节快到了,要整一下人。“据说晚上熟睡时把脚泡进热水就会撒尿”,黄洋说到得意处越是猛拍付令元。他就是这么一个爱开玩笑、能言善道的人,平时喜欢与同寝室的林森浩开言语玩笑,时不时会在他“背上拍一下,屁股上打一下”。如果要在语言上对垒,室友林森浩肯定是处于劣势。

那阵“猛拍”让一心打着游戏的林森浩很看不惯,脑中晃过个念头:好吧,那就让我先整你一下。一个个偶然推动着这个恶作剧滑到悲剧的悬崖边,3月29日,林的同学约他3月31日去做“实验志愿者”。

3月31日,他还想着怎样整黄洋,那天走到实验室门口就突然想到了两年前实验时用过的二甲基亚硝胺(下称“N2”)。因为“油黄的粘稠液体,刺鼻的气味”,他想到了两种可能:黄洋准备喝水时被发觉,或者喝一口就吐出来。

他之前已经不再饮用寝室饮水机的水,那是因为不想和黄洋及另一位同学均摊水费了。所以每天在图书馆、实验室或者实习医院科室里喝水。有时候趁室友不在,也会偷偷放一点饮水机里的水喝。

这两个关系不是很铁,却也无怨仇的同寝室友原本像两条平行线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渐渐走到命运的交叉路口。之后发生的一切动作将人生在那刻浓缩:林森浩将水桶移开,往水槽里倒下约25毫升试剂,嫌味道太刺鼻还盛了些出去,用刷牙杯到盥洗室接了水来稀释……为了等待恶作剧的结果,4月1日中午,他特地回寝室想碰一碰黄洋,看看他会不会质问自己。

一年后,当他出现在央视“面对面”的采访中,记者问他是否知道倒入的N2的剂量会造成人怎样的反应,林的回答是“没把握”,对于是否会致死,他说“不知道”。

即使在2011年做过小白鼠的实验,那时68只小白鼠中有10只死亡,其余的58只在一周过后越来越生龙活虎,但林森浩似乎没有想到它对人的致死性。在央视的节目中,当记者一脸狐疑时,他爽快并一脸平静地解释:“这个就跟性格的直有点关系。”

“人往往就是一念之差,他在没有投毒之前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唐志坚始终相信,林森浩没有主观恶意基础,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智商很高,情商侏儒”的人没有预判到行为的后果。

去年2月一审宣判死刑后,唐志坚接手该案,并邀斯伟江共同合作。在这之前,他对林案了解颇少,只是一次在网易的图片新闻上翻了翻,看见新闻里说是一个“恶作剧”。当时,他觉得恶作剧置人于死地,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2月19日,他带着一份判决书,见到宣判后第一天的林森浩,跟他把判决书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分析一遍。当时只见他戴着镣铐的手在猛烈发抖。“问他看过判决书了没有,他说太可怕了,不敢看。”唐志坚说。在法庭上,这个高智商、记忆力超人的理工科男生已听不进判决书上罗列的罪名。

情商侏儒

常人难以相信,一个有着医学常识的正常成人在投毒时会没有想到过生命这条底线,而这正构成了此案是否是主观恶意杀人的关键。今年3月,唐志坚上了央视的“心理访谈”节目,与首都医科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杨凤池做了沟通。

在看了庭审记录以及与唐志坚深聊后,杨开始倾向于认为是林的性格缺失导致的失误:心智发育低水平、有叙情障碍、言语使用能力极低,没法把自己的真情实感表述到位。

去年2月19日,唐志坚初见林森浩时,他的语言“硬邦邦”的,很难沟通。深谈下去,发现这位当事人有诸多行为不可理喻。比如,林森浩曾经花1000块买了50条一模一样的围巾在学校门口摆摊,结果一条都没卖出去。“谁都不会这样去买东西的,而高智商的林森浩却这样去做了。”唐说。

这一年多来,他俩在看守所里见过20多次,开始产生情感上的交流并互相信赖。很多次,林森浩不无悔意地向他反思了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自觉“自己在做人上有问题”。

他想到了有天在大学图书馆时,外面大雨倾盆,一位女同学对自己颇有好感,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带伞。这位女生在知道他没伞的情况下带着伞去图书馆接他,他拿下伞后竟然说了句:“你先走吧。”这句自己也分不清是懵懂还是故意的刻薄话,在看守所里回忆时才觉得是伤害了那个女孩。

斯伟江在7月21日两封信曝光后接受记者采访,评价到他的当事人“生命有了厚度”。而在进看守所之前,林森浩读过的小说也就三本:《围城》、《活着》、《红楼梦》。

“现在至少知道了自己的缺陷在哪里,在看守所里看的人文类书是以前的几十倍。”斯伟江对记者说。他的症结在于缺乏人文滋养,看守所里的每一天都像是命运的恩赐,随时可能死的情况下,他像海绵一样地读着《复活》、《心灵控制术》和一些儒家经典。

而之前,他的生活就是打游戏、写论文、学英语。至于书籍,不到写论文是不会看的。虽然经常坐在图书馆里,但实质上是在打游戏,因为节俭,还得蹭同学的上网卡。

他身上有着当下研究生普遍存在的通病,按照唐志坚的描述,“生活没有太大的目标,也不知要什么”。别人说考研好他就去考研,写论文可以赚钱他就去写论文。

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得漫无目的、有时冲动、对结果无预判力的28岁硕士生,已不止一次地因起口角而在QQ上拉黑对方。这些行为在两位律师看来幼稚又简单,也是林本人在之后的囚禁中总结的“思维方式要改变”的重点。

“尤其是黄洋后面住进医院,超越他的思维想象。他想想小白鼠有的死有的活,想人喝一口也没问题;在网上查这东西的性质,也是挑对自己有利的看。”斯伟江告诉记者。

按照他在辩护词里的说法,就是“恶作剧过头了”。而2013年4月19日的公安审讯录像里,林这样对警官说道:“你问我去医院是什么情况,那我第一感觉就是会好起来的。因为当时做小白鼠下来就是这么一个印象啊,我都没有去理过它,当时就养在动物房……而且注射和吸收的量不一样,注射途径是短的。”

N2对林森浩来说,过于停留在技术层面的机械化理解中,而没有更复杂的生死性关联。“这个东西来做实验发表个文章”,他对警察说,对于具体危害性、人中毒后什么症状和如何治疗,之前“都没查”。

无法提供的质谱图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去年底的二审庭审中,国内著名法医师胡志强出庭,根据他的审查意见,认为黄洋系暴发性乙型肝炎致急性肝坏死,最终因多器官功能衰竭死亡。

唐志坚和斯伟江曾向二审法院提交过20多个出证申请,只有胡志强的出庭作证被批准。但这一说法为案件带来新的因素,法庭当场哗然。

更关键的结点是,从始至终公诉方一直不愿提供在饮水机水样中检测到的N2的质谱图,而两位律师认为,质谱图是确证该毒物是否是N2的“X光片”。

事发后,根据上海市公安局和司法鉴定科研对尿液的检测,前者检测到N2,后者没有检测到。在质谱图缺位、真伪难以甄别的情况下,一审法庭仍然采信了那份检测含有N2的报告。

根据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化学品登记中心出具的《复函》,N2大部分可在一天之内由尿液或随呼吸排出体外。黄洋尿液的检测样本是在喝水后的60小时以后提取,按照毒物特性,应该在体内已完全排泄。

更叫人纳闷的是,林森浩的师姐吕巍巍在2011年3月初从天津一家公司购买的价格是100元,单价为1.43元/毫升。而2013年上海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同样售出的N2,单价为单价1200元/克(二甲基亚硝胺的比重接近水的比重,即1克/毫升)。

从唐志坚的二审辩护词里,他计算出每毫升的饮水机水中含有0.0154毫克N2。为了验证黄洋在那口吐出的水中到底吞下了多少N2,他从某高校找来12位跟黄洋体重差不多的志愿者,从他们的吞咽水量估算出黄洋吞下的原液剂量为0.129克。

林森浩曾经按照50毫克/公斤做小白鼠肝纤维化实验,小白鼠死亡率在14.7%。唐志坚将此推算用到黄洋的身上,当人的体重达到65公斤时的实验原液剂量为3.25克,而根据上面的测试,黄洋吞咽下去的原液量约为0.129克,仅仅是小白鼠实验剂量的3.97%。若是小白鼠实验死亡概率为14.7%推算,可能直接导致黄洋死亡的概率是5.83‰。

两人为了调查取证,在过去的一年中寻访了国内外顶尖的法医、毒物专家、肝病专家、肝脏教授。往往拖着一箱子材料,不计辛劳和成本地各地跑。“案件本身不复杂,但是有很多疑点。”斯伟江说。

“什么毒物一定是有疑点的,还有致死量远远不到,已经查到5例人类死亡的,最少的一个是2克,现在我们算出来只有0.129克。”斯伟江说。但是在二审中,检方提出定量检测实验是个伪命题,它在人体内的致死量并没有明确的界定。

律师的七次流泪

唐志坚曾经问过林森浩,为什么从来不哭,如果哭出来说不定能赢回点同情。但林说,就是哭不出来。这个不会哭的年轻人曾经在母亲心脏病发差点去世时也没有哭出来。

“他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跟他沟通起来一开始很困难,要一点点问。”唐志坚说,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声情并茂地表述过什么,他的恐惧体现在“全身发抖”。

这种不近人情的性格让去年采访他的央视“面对面”记者董倩在一档晚间节目上形容他的“冷静和冷酷”像是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她回答白岩松的提问道:“你说他不真诚吗?他说的话都是用一种冷静的口吻说出来,他是在描述自己;你说他真诚吗?那他怎么能用真诚的语言说这么冷酷的话。”

二审开庭的上午,林终于失声痛哭,以至于法官提醒要克制情绪。后来,他告诉唐志坚,当自己无意中看到黄洋的父亲,那一刻想到了他失去了儿子。

唐志坚记得,他为林森浩流过七次眼泪,其中一次是去年5月复旦大学177名学生发布《关于不要判林森浩“死刑”请求信》联名信,请求上海高院慎杀。复旦管理学院教授谢百三将唐志坚请到讲台上,为底下的学生讲律师眼中的林森浩,讲着讲着眼泪就出来了。

在二审维持原判之后,唐志坚下午在看守所见到发着抖的林森浩,忍不住流泪。林的情绪已经不像当时一审宣判之后,而是吐出吃下的馒头,冷静地劝慰道:“我的事让您操心了。”

两位律师一直和林森浩维持着良好的沟通,6月5日,当唐志坚把林父的换律师决定告诉林森浩,他坚决没有同意,并在当天写了一封给父亲的声明。信中表示继续保留两位律师作为死刑复核阶段的辩护律师。

这封信由唐志坚代为递交给了最高法院,在压了一个半月后,唐终于公开给上海的媒体记者。“此前一直对外界低调,甚至不想公布自己的名字,但现在到了死刑复核阶段,可以拿出来了。”唐事后对记者坦言。

“死因不排除药物过敏”

“当我于6月8日从法官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换律师)时,我犹如被敲了一棍,顿时觉得失了魂散了魄。”这封写给斯伟江的信也随着上述声明一起传出,6月初,他已经与林父解除了委托代理关系。

根据公开报道,北京的律师谢通祥于6月15日接手该案,并见到了林森浩。但林在这封7月10日写就的信中袒露,自己在6月26日又撤销了对谢通祥的委托,并请求斯伟江留下。

对于斯伟江来说,父子两边的心愿都该顾及。收到信后他立即电话林父告知其“要相信儿子的判断力,至于我做不做还没决定”。电话里,林父一直表示相信两位律师的人品,但他总觉得检测的质谱图不拿出来,背后有股潜在的勾兑势力。

今年1月之后,斯伟江找到上海两位著名的肝脏专家分析黄洋的病发过程,从这两位专家的《会诊意见》分析,黄洋的死因不排除药物过敏、药物性肝损伤、药物性肾损伤而死亡。

“这也就说明了可能有别的因素介入,也可能是符合医疗常规范围内的药物。”斯告诉记者。目前,他希望最高法能接受这两位专家的意见,把林森浩从死亡悬崖再往回拉一点。

至于会不会再重新代理,斯伟江认为,该做的都已经到了极致。如果能够再次看到林森浩,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劝对方调整好心态,告诉他“身体可以死亡,但灵魂可以被拯救”。

林父似乎已经对两位律师失去了信任,根据7月21日当天的报道,他称无论如何都将聘请谢通祥担任死刑复核律师。记者多次拨打谢通祥电话未果后,得到一条寥寥几字的短信:“请求最高法院不核准并且撤销对林森浩的死刑。”

林父电话也已关机,而两位律师之后也与他断了音讯。林森浩曾经对唐志坚责怪过自己的父亲,他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是因为父亲从没管过他,和四个兄弟姐妹从小被放养。

在写给斯伟江的那封信的最后,林森浩写道:“三十而立,假若我能活到30岁,我已经能‘立’了,事实上,我觉得此刻的我已经‘立’了!”今年10月,林森浩满29岁。 审判法律林森浩黄洋斯伟江无罪辩护最后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