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之仪式——重温詹姆斯·霍纳的音乐

作者:黑麦

殇之仪式——重温詹姆斯·霍纳的音乐0电影配乐大师詹姆斯·霍纳

有声片诞生以来,好莱坞电影作曲家被音乐理论界划分为“四代”:第一代的代表人物是马克斯·斯坦纳(Max Steiner)和伯纳德·赫尔曼(Bernard Herrmann),他们曾为1933年版《金刚》和《乱世佳人》以及希区柯克众多影片配乐,并开启了美国式的电影音乐语言;第二代作曲家大多从上世纪60年代入行,现已成名的约翰·威廉姆斯(John Williams)通过《星球大战》等影片开创了电影音乐的丰富性,此外007系列电影的作曲家约翰·巴里(John Barry)、《巴顿》的曲作者杰瑞·戈德史密斯(Jerry Goldsmith)也被视为同一时期的优秀音乐人;第三代作曲家是目前好莱坞电影音乐创作的中坚力量,汉斯·季默(Hans Zimmer)、詹姆斯·霍纳(James Hornerl)、丹尼·艾尔夫曼(Danny Elfman)等人创造了商业影片的音乐价值;如今,第四代作曲家,如约翰·鲍威尔(John Powell)、史蒂夫·贾布隆斯基(Steve Jablonsky)等人也在近些年的电影中崭露头角。

霍纳常常被看作是承上启下式的人物,与传统电影音乐人一样,他接受过严格的古典音乐教育,但又具有开放思维,将现代音乐与地区性音乐融入其中,用自己的音乐语言尝试着电影配乐的另一种可能性。在电影燃情岁月中,詹姆斯·霍纳用古老萧瑟的洞箫表现情绪,那是他一贯的伤感呈现,他说过,要让观众可以听到他们自己的内心,就像燃情岁月影片中印第安老人说过的:“我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人是能够听得见自己心里的声音的。”

1953年8月14日,霍纳生于洛杉矶,5岁开始学习钢琴,在10岁时随父母迁居英国,并在成年后考入皇家音乐学院,他的老师是匈牙利著名现代派作曲家利盖蒂(Ligeti),盖蒂的作品曾被库布里克使用在《太空漫游2001》及《大开眼戒》等电影中。70年代,霍纳先后在南加州大学(USC)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取得作曲理论的硕士和博士学位,并留校任教多年,也正是因为他早年的经历,同行会将他视为作曲家中的学院派。一次偶然的机会,美国电影学院邀他为学生作品创作音乐,他忽然意识到与创作严肃音乐作品相比,电影音乐的作品可以更加直观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作品的生成速度也比以往来得更快,当他第一次站在交响乐团前时,已经决定了投身电影创作。

70年代末,《红衣女郎》(The Lady in Red)成为霍纳最初的电影作品,而在1978年公映的电影《守望者》(The Watchers)则成为他被搬上银幕的首部制作。那以后,这位电影音乐中的新人开始尝试着为一些低成本的科幻类、恐怖类影片创作音乐。1982年,他接替杰瑞·戈德史密斯(电影《人猿星球》的作曲家)为《星际迷航Ⅱ——可汗的愤怒》配乐,这是他第一部给人留下印象的电影配乐,也是霍纳事业的开端。当时,约翰-威廉姆斯的音乐体系足以覆盖全类型电影,那时的他凭借《星球大战》、《大白鲨》、《屋顶殇的提琴手》拿下多座艾美、金球、土星及奥斯卡奖,而那时的电影观众对霍纳的印象则是“另一个威廉姆斯”。多年后,霍纳曾坦言:“杰瑞和约翰的管弦乐风格的确在早期影响了我的作品,另一方面,那些电影投资方只想听到雷同的音乐,而我却一直没有反击。”1986年,凭借动画片《美国鼠谭》的主题曲霍纳赢得了格莱美最佳音乐奖,也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原创歌曲的提名。

霍纳似乎并不擅长在电影中表达恢弘的强势音乐,在他的作品中总伴有一种哀伤和舒缓的情绪,而这一特点反而让他在描绘浪漫乐章时发挥到极致。在1985年的科幻片《魔茧》中,霍纳利用电影中的反常规特效,为其加入了温暖的情绪。3年后,他又一次在“风云际会”中,把握了音乐的“独特神秘”,当电影上映时,霍纳虽然意识到了声画结合之间的明显缝隙,却也为自己树立了“音乐中立性”、“不影响观影思考与判断”的创作原则。

一直以来,霍纳的“无痕”配乐方式几乎成为他的一大特色,他并不喜欢给电影本身冠以明显的情绪色彩,然而这一“万用”的方式总能使音乐旋律曲调和电影故事情感如出一辙,并使整个故事都浸在一种相对浪漫的氛围中。然而,这似乎也是霍纳电影配乐上的弱点,曲式的一致性似乎成为某种“习惯”,而微弱的区别并不足以让不同作品之间产生强有力的分辨性。霍纳似乎也在有意识地使用这一创作技巧,在1994年的电影《燃情岁月》中,“The Ludlows”持续了71个小节,它幽婉绵长,且充满歌唱性旋律,然而,连续使用的音乐线却很难使观众在观影时产生有力的段落感,因为它沦为一种“单纯好听”的背景音乐。在《詹姆斯·霍纳的创作风格研究》中,作者写道:从谱例中可以看出,这段主题中的音符基本处于人声歌唱的音域范围内,旋律进行级进较多,跳进较少,速度适中,这就使得该旋律非常具有歌唱性,就像一个老人在讲故事。尽管其中经过了两次节拍转换,但过渡得非常自然,仅通过听觉很难察觉。这个优美旋律本身不会给人带来喜悦或者伤悲的情绪,只是一种纯美的享受,而这正是霍纳在电影音乐创作上最为擅长的特质。

霍纳有着扎实的基本功,在80年代初,他已经尝试着改变电影配乐中传统的管弦乐配器,霍纳曾经与一些音乐家尝试着用合成器来创作音乐,在1998年的电影《Vibes》和《Red Heat》中,他使用了大量的电子声音与效果,并开始捍卫这种刚刚起步的创作苗头。然而,这种创作方式似乎也让霍纳的音乐饱受传统音乐人及评论者的争议。

90年代中期,霍纳在《阿波罗13号》和《勇敢的心》等影片中阐释了自己对于弦乐音色的痴迷,他让提琴的绵软来激发影片的抒情部分,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大量地在管弦乐中增加各种电声元素,一些评论家也开始为之动摇,而其中最大的原因也是霍纳的配器手法。在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深沉的弦乐与模拟着海底神秘感的合成音效给观众留下了耳目一新的感觉,挪威女歌手西丝尔(Sissel Kyrkjebo)吟唱出的主题旋律反复地左右着影片的情绪。在电影原声中,霍纳采用了爱尔兰传统乐器锡哨和风笛,而那首穿插着两种乐器的主题曲也在影片中出现了11次之多,而每一次出现的方式都有所不同,已达到渲染不同的故事气氛。

“三等舱中的爱尔兰派对”(An Irish Party in Third Class)是霍纳罕有的一段高涨情绪音乐,在杰克赢得船票后,他快步奔向“泰坦尼克号”,锡哨、风笛带给人一种愉悦感,在“真正的舞会”时,二人的邂逅又伴有非洲通通鼓、小提琴、踢踏声等,使得整个影片达到了一种“原始、自由”的,且“有些反上流式”的高潮。

在导演卡梅隆筹备《泰坦尼克号》时,霍纳刚刚完成了《阿波罗13号》和《勇敢的心》配乐工作。卡梅隆认为伟大的配乐通常都是由哼出的小调转化成的,于是他问霍纳是否能写几段简单的旋律。在霍纳家,卡梅隆坐在钢琴旁,霍纳手指间弹出的主题曲与罗斯主题曲让这位导演黯然泪下,他认为这部电影的成品最终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虽然赢得了奥斯卡和2000万张唱片的销量,霍纳的作品仍旧引发出争议,评论一致认为,作品“南安普顿”中的合成器贝司音色和合成器人声哼唱呈现出一种非细腻的音色表现。而霍纳却用“喻意”来为自己辩护,他认为那些模拟出来的音色与“回忆”的还原有关。不过,在几年前的电影《阿凡达》配乐中,霍纳似乎有意识地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而使用了真实的人声合唱。

有关霍纳的另一种争议,来自他的借鉴。《詹姆斯·霍纳的创作风格研究》认为最为经典的是对《2001太空漫游》中俄罗斯音乐家哈恰图良的芭蕾舞曲“盖雅纳”的模仿运用;在《秋日传奇》中对亚历克斯·诺斯“安邦定国志”配乐的模仿。“霍纳乐段”则是乐评人对霍纳自我抄袭的一种说法,标志式的“烦人的钢琴”和缥缈的女声和声是他常用的表达方式,以至于观众在《狼图腾》中听到了《阿凡达》的某段旋律,甚至《阿凡达》、《美丽心灵》本身听起来也像是他过去的作品,即便是那充满特质的洞箫也出现在了不同的商业影片中,而第82届奥斯卡最佳配乐奖上对垒迈克·吉亚奇诺时的失利,似乎也是对霍纳的某种惩罚。

6月22日,当这位成功的商业电影配乐师驾驶着他的飞机离世时,卡梅隆也开始担忧起下一部《阿凡达》的电影制作会由谁接管,由此看来,今天的商业影片似乎真的需要某种霍纳式音乐语言为其渲染气氛。多年前,音乐媒体认为霍纳只会写出朗朗上口的流行曲调,难以达到威廉姆斯的艺术境界,而今,却异口同声地惊叹着他的多产和音乐中立。与此同时,约翰·威廉姆斯仍旧用传统的管弦配乐为即将上映的《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排练着。

(参考书目:《人气超高争议不断——电影配乐大师詹姆斯·霍纳的创作风格研究》) 重温仪式艺术音乐詹姆斯霍纳卡梅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