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里达
作者:薛巍德里达觉得“解构”一词被严重地滥用了,他不喜欢伍迪艾伦的电影《解构哈里》,认为这部电影把“解构”一词庸俗化了。让他感到不悦的是,甚至有人把炖兔子说成“被解构的兔子”。但是,“解构”一词的流行表明,他的思想有着广泛的影响,无论是在哲学、文学批评、艺术、建筑理论还是在政治理论方面。
法国评论家贝涅彼特斯在《德里达传》中说,德里达是一个敏感、忧郁、焦虑的人。曾师从德里达的剑桥大学讲师安迪马丁则认为,德里达也是一个温文尔雅、迷人、自恋、狂妄自大的人。他写道:“解构的关键在于,同时看到不同的可能性。解构是哲学中的量子物理学,就像薛定谔的猫既活着也死了,柏拉图的药是药物也是毒药。意义不是非此即彼,而是二者皆是。德里达把我们以为跟桌子和椅子一样坚固的东西拿过来,指出除了一些零散的感知之外,它们主要是由虚空构成的。”
1967年,37岁的德里达同时出版了三部著作——《书写与差异》、《声音与现象》和《论文字学》。这三部书都谈到了解构。对德里达来说,解构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分析哲学史的谱系方法。“分析其概念、预设、公理系统,不仅是理论分析,而且质疑它的建制、它的社会和政治实践。”解构是对西方哲学传统的批评,这个传统认为存在的结构是二元对立,并且对立的二者是有等级差别的,一个比另一个更有价值。用德里达的话来说,从亚里士多德到海德格尔,西方哲学一心要找到第一原理,要把握现实、物自身、真理和在场。在海德格尔的概念体系里,关键词是存在和存在者;在柏拉图那里,是理念和善;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是形式和质料;在休谟那里,是印象和观念;在康德那里,是观念与直觉;在黑格尔那里,是概念和精神;在萨特那里,是存在和虚无。
解构的第一步是反转这一等级差别:本质与现象、灵魂和身体、声音和文字、男人与女人、理性与疯狂之间的差别。然后指出,这个结构要依赖于被边缘化的另一方。解构的指导原则是,每一种结构都是通过排斥形成的。但被排斥的不会消失,总是会回来动摇结构。既然每一种结构都能被解构,这说明所有的结构和体系都不是完整的、绝对的。解构的过程能够揭示某个体系压制了什么。
如今德里达已经去世了10年,“解构”在人们心目中大概已经不再那么激进,变成了一种寻常理论。2002年,德里达在接受美国记者麦肯纳的采访时说,人们对他最广泛的误解是,以为他是一个“怀疑论的虚无主义者,不相信任何东西,认为一切都没有意义,文本也没有意义。这完全是错误的。对我的作品的这种误读始于35年前,很难消除。我从没说一切都是语言的,我们被困在语言中。实际上,我说的与此完全相反,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解构就是要拆除这种哲学。认真读过我的著作的人都知道,我坚决要求确证和信念,我完全尊重我读的文本”。解构不是摧毁或破坏(deconstruction is not demolition or destruction),因为它不是要摧毁思想或概念,而是指出它们的限度、边缘和不稳定性,提醒他人和自己权利的限度。
( 1982年,德里达(左二)获释后由布拉格返回,抵达巴黎火车站
)
在他人生的最后20年,德里达的学术道路发生了转变,他变成了一个对时事做出响应的伦理学家,出版了《论好客》等著作。这时他说解构总是跟正义有关。他不再写乔伊斯式的游戏之作,开始关注更加严肃的问题:对他人的责任、记忆、民主、全球化及其不满、主权等。 德里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