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桌子上的草莓加奶油

“⋯⋯请恰当地误解我吧。并不是我选择沉默。是沉默选择了我。”朱利安·巴恩斯在《沉默》中写道。这几天，她在各类社交媒体上也稍稍消沉了些。

她在等着看温网。每两年，温网和欧洲杯撞一次车，再过两年，和世界杯撞一次车。但是组委会好像不太担心，照样在两周的比赛期间放一天假，让工作人员、观众和球员多好好享受下英格兰的夏天。她不是铁杆网球迷，但12个月前正巧在伦敦：她买过温布尔登的当日选手用球，也在现场吃过新鲜草莓配雪白奶油。在《英国人的言行潜规则》一书里提道，在英国有些食物带有较低阶级的隐形标签：鸡尾酒大虾冷盘、通心粉沙拉、罐头水果、罐头鱼、将煮得很老的鸡蛋切片或西红柿切片加入蔬菜沙拉中⋯⋯显然，里面没有草莓加奶油。

推荐她“潜规则”书的姐姐曾经服务于一家英国公司，对文中提到的各种“不由言说”感同身受好多年，深以为然。书里说，尽管英国人把“努力工作，尽情享乐”老挂嘴边，但实际做的却是“适度工作、适度玩乐”。职场太辛苦，不如栖身家庭温暖小窝。可惜，就像《柠檬桌子》里所说：“初恋要么迫使你重复同一类恋爱，盲目迷恋其构成，要么成为一个警示、陷阱、反例。”等到那个恋爱了四五年的男人递上一只大钻戒却没有求婚反而转身就走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被警示，还是在重复。

她又翻了翻桌子上的《柠檬桌子》。这本小说合集的唯一共同主题就是“衰老”。没有任何一篇文章提到柠檬桌子，或者柠檬色的桌子，或者柠檬味道的桌子。最接近题目的就是《沉默》，里面提到中国人死时手握柠檬。“多么芬芳的误解。”她想。失恋之后，职场也没有得意太久。她关起门来在家闷头看书。翻完几本，才惊觉这些书谈论的主题不是衰老就是死亡。于是，有了去年一个人的英伦之行。

旅途相伴的还有一本英国老太太的自传。这位中产阶级出身的作者长期从事出版，与爱人同居，然后分手（仍同居）。年事渐长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写作。老太太最后写道：“临终前，我想说的是：‘还成。不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也不碍事。’”

最后一天，她坐在中心球场，目睹了费德勒被无名选手淘汰的那场比赛。观众为两边选手同时加油和惋惜。她想到，几年前的夏天，也是费德勒，手持瑞士国旗领队步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现场，满脸微笑和意气风发——那时候，他和她都更年轻些。

她突然想立即起身，想奔出中心球场，掠过温布尔登博物馆和地铁站边的炸鱼和薯条商店和能投注买彩票的本地生鲜小超市，穿过所有看完比赛的人群和排队等票的帐篷，搭上第一班地铁，冲到海德公园，找到阳光最强烈的草坪上的躺椅，戴好太阳眼镜，躺下，好好享受一下六月的阳光。

（文 / 小刀微微） 草莓柠檬奶油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