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和艺术的二者兼得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股票和艺术的二者兼得0( 谢明夷 )

第一桶金

1988年到深圳,第一次接触股票,便注定了他与股票市场一生的缘分。

谢明夷1954年出生于江南水乡,成长在北方高原,以后的经历像那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他去内蒙古当过兵团战士,进工厂当过电工,恢复高考后上了大学。

在机械工业部的工作,专业对口,也很顺利,他自己也从没有想过生活会发生什么重大的改变。1988年,当时改革开放,他被派往深圳,跟一个台湾企业的副总谈设备订购。到深圳后,他第一次接触到股票。这个台企的副总是人民大学金融专业毕业的,正好就给谢明夷讲了股票是怎么回事儿。

当谢明夷了解到什么叫金融、什么叫证券,台湾的股票、香港的股票、美国的股票与财富的相互关系这些知识后,工科出身的他觉得那简直就是醍醐灌顶的震撼。当时中国企业只是单一体制,所有企业都是国有,但改革开放从1984年开始就很明确,在社会主义体系的架构中,逐步发展股权制的市场化。并且,改革开放后,已经有了中外合资企业,有了不同的股东成分了,谢明夷感觉到这是一个有大好前景的行业。

他从关注股票到进入市场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辞职成了中国最早一批股民。他回忆说,刚开始几只股票发行的时候,还卖不出去,搞摊派。以后市场上是微微有一点先知先觉的人就开始进入了,但是量很少、范围很窄。

那时候,中国证券市场还没有成立交易所,上海是8只,深圳是5只试点性地开始发行的股票。交易就是一个窗口,都是现金,一对一的,一个人卖出一个人买进,都是那种最原始状态。谢明夷说他从那时候开始进入,就被这个市场一下子迷住了。当时1块钱的股票,就已经涨到四五块,甚至10块钱了。他的第一桶金就是从股票赚到的,“因为当时也太容易赚了,糊里糊涂就赚钱了,买了之后就疯了,天天涨”。

谢明夷说后来有一部电影《股疯》就是再现了那时候的市场,那真是一种疯狂。他说:“很明显,第一波炒作的时候,是无序的。在1992年之前,跟企业没有关系,跟经济没有关系。大家就是由于供求关系,它涨得多了、它涨得少了,卖了它再买它……完全无序,没有分析,就是纯粹的投机市场,纯供求。今天可能三五个人从外地来了,买一买价格就飞上去了,完全是这样一种状态。”

财富的雪球

当时全国只有深圳可以做股票,要做证券只有到深圳去。30多岁的谢明夷,户口在北京,家也安在了北京,但从1988到1992年,为了炒股,他一直独自生活在深圳。

1992年,北京第一家证券营业部在工体路成立,是北方国际信托投资有限公司的。谢明夷终于可以回家了,他还是职业地做证券。当时北京开户的门槛儿是20万元,这在那个年代已经是一个很巨大的数字,那时候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公务员的工资也才100多元。谢明夷记得当年开户的都是北京的小老板,比如天安门第一个照相的、中关村第一个卖器材的等等,相比于这些人,他当时做证券已经是很有资格了,多数人只是听说有证券行开业,而他从深圳回来算是资深人士了。当时也没有屏幕,他们就手工画曲线,在那个阶段,大盘一个月涨百分之几十或者跌百分之几十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股票更是上蹿下跳,对于谢明夷来说,已有的投资经验给他带来的就是财富的迅速扩张。他说:“我的财富积累,应该都来自于资本市场。”

他应该属于市场里少数能够“吃肉的”,是处在这个生态圈顶级的阶层,他说,中国第一批从事证券的元老级人物,一直持续没有离开这个市场的,现在已经很少很少。“因为这里面诱惑太大,人的情绪控制比较难。实际上,证劵每一次不同的周期,你经历过越多,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还有是一个心态和心智的问题,炒股票的人你得特别冷静、沉稳,你才能不被情绪所波动,否则你的抉择就不可能正确。所以说,好多人讲的认死理的、偏执的,是极其不适合做股票的。你被情绪所控,你买了股票就总觉得它要涨,跌了心理也不能承受。所以,做股票是很多年对心性的修炼,你真正战胜自己了,你就战胜市场了。在不同的市场状态下,你在客观认识的情况下,是可以做明确判断的。你看有的人,他分析判断得很准,但一旦自己操作就扭曲了,这是一个普遍性的行为。”

在市场里,赚钱很容易,赔钱也很容易。尤其是那时候几起几伏,一波一波地淘汰,说起来都很惨烈。谢明夷赚了些钱,就涉足到像饭店啊、汽车啊等其他领域,他当时自己觉得很了不起,但是这些领域并没有让他有什么收益,于是,他又专注到做证券上来。

谢明夷在市场上的赚钱故事被广泛认同,包括亲戚朋友在内,很多人都找他帮助理财,在1995年,他与一个地产商合作成立了公司,这也是他进入私募的开始。这个阶段,他已经意识到市场是一个概率,开始按照这样的思路操作:“市场的起伏和你的判断,都是在概率里。概率向你倾斜一点儿,你就是大赢家了。有的人要把所有的机会都拿到手,每天都有涨停板的,每次机会都能卖到最好,其实这是一个会导致判断错误的心态。每次判断都要有不同的方案,出错是可能的。一定会涨到多少,一定会跌倒什么程度,实际上这种绝对的判断是一个思维逻辑上的错误。你一定要意识到这个市场是一个概率,是不可预测的。不可能把每次都判断准确,越绝对化你受伤的程度会越重,越重你就会越迷失方向。当你不对的时候,一定会有无数个信号出来,错了你要敢于承认,你才能及时调整。”

正如当初毅然放弃铁饭碗的勇气,谢明夷认为胆略在这个资本市场是非常重要的,他认为很多人没有赚到钱,是因为你根本没这个胆去挣这个钱。谨小慎微的在这个市场上一定是输家,他说:“回头看我所有的赚钱,真正大赚钱的时候都是在关键的时候重拳出击。”但他也强调操作纪律的重要性:“现在我都是把概率精选了又精选,从行业、企业、发展、估值等各方面多角度分析,只有达到我设定的边界条件,进了我的圈子了我再做,这样就把损失的概率降到最小。现在来讲,我可以轻易不出手,但我轻易不损失,这样才是我实际能在这个市场里长久持续的根本原因。”

2000年的时候,谢明夷与原来合作的地产商分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他说自己那时候的钱就已经“很多了”。

转身

跟谢明夷约的采访时间是一个周一的17点,当我到达他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工作间和“交易大厅”就只剩下了他自己,所有的市场监视屏都已经关机。一身高尔夫装扮让他看起来悠闲而干练,他说员工们16点就已经准时下班了。

从网上搜索谢明夷的相关资料,一些媒体采访的报道,时间都停留在了2006年,那时候,他还在说:“中国一定会出现自己的巴菲特,只是时间早晚问题。”那种语气明显透着满满的自信,当时他的资产“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他管理的资产也很庞大。

谢明夷说,就是在那个时间前后,他做出了人生中的又一次重大选择——退出私募,他要给已经50多岁的自己一个新的生活。

“生活的本质是什么,一个人到底应该怎么生活,这就是我开始思考的一些东西。”他说,“前些年一直一个人在市场里,你像一匹马始终在奔跑着,停不下来。当时的一个变化就是觉得自己的财富积累在自己个人消费已经足够的情况下,你还无止境地扩大追求,而这种追求也有闪失的可能,那还有什么意义?还有就是体力和经历,我是否能把所有的精力去放在这个上面,把一个私募去做得无限大。我也敬佩这样的人,真正的企业家,像李嘉诚这样,无限量地去成就一个世界级的企业。我想,如果我当时30岁、40岁,我可能去成就一个中国投资界某一个方面的大鳄的梦想。但当时我年龄已经大了,我想做一些我自己的事情,想要享受生活,一种慢节奏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第一是摄影,第二是旅游。他开始把精力投入到摄影艺术这方面,钻研摄影,他觉得艺术是一种享受,他每年四五次去旅游,在2012年出版的个人摄影集《视觉旅途》中,他写道:“我人生的旅途已过大半,事业的旅途高潮已过,而视觉的旅途正像朝阳一样冉冉升起。近10年来我游走了祖国的大江南北,踏遍了世界几十个国家,我深深感悟到生命不仅有长度,也有宽度,拿起相机走出去,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谢明夷说:“放得下很重要,证券这个行业也是,要求你心如止水。无限制贪婪的人一定是这个市场里的输家,我觉得,没有艺术,在人生这一辈子走过来是一种残缺,应该去体验和享受一下。但证券也是惊心动魄,我觉得这两个对我生活都很重要。”

他现在用自有资金的投资显得很轻松,手里的仓位都是要持有两三年的成长类股票,在他的概念中,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缺过牛市,行业和个股都有不断的牛市,只是“此牛市非彼牛市”。他关注的是“80后”、“90后”甚至“00后”的需求,“他们的需求偏好才代表着未来”。

如今,他已经把投资当成了一种生活方式,既不追求把公司做多么大,也不以管理多少的财富为目标,甚至不再以挣多少钱为目的,他把投资当成一种获取生活乐趣的渠道,在“自己这次做得真棒”这样的感觉中,体验成功的幸福。

“艺术是靠激情的,而投资是要靠严谨的逻辑推理的。你换一种生活方式,是换一个人生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前半段是投资的人生,后半段是艺术的人生。”谢明夷说。

(实习生任少博对本人也有贡献)

(文 /  庄山) 股票艺术兼得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