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市里的机会

作者:魏一平

熊市里的机会0( 1月2日,上海一家证券营业部内的股民在关注股市实时行情 )

专注型投资者

虽然现在西点老A已经成了雪球投资论坛里的风云人物,但他永远也忘不了2007年6月初那个下午,他呆坐在宿舍的电脑面前,看着自己刚刚买的两只认沽权证,在短短半小时内就跌去了一半。“我2点20分买的,到3点钟闭市的时候,原先的6万块就变成了3万块。”他向本刊记者回忆。当时,他正在长沙一所大学读研究生,这笔钱,一部分来自他兼职打工的积蓄,其余来自乡下的父母,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儿子在炒股。那个黑色半小时,真正让西点老A认识到了股市的残酷,他回忆:“之前总听说人在极端紧张的时候会流汗,那天下午我体会到了,坐着不动,却流了一身大汗,跟水洗一样。”

跟那两年大多数投资者一样,2006年西点老A开设股票账户的时候,对股市一无所知,他只是帮朋友完成开户数凑个份子。他揣着自己打工积攒的几万块钱,开始像“菜鸟”股民一样每天盯着K线走势,追涨杀跌,捂在手里的时间最长不过一星期,但大盘飞涨,似乎买哪只股票都能赚到钱。一直到2007年的“530”事件,股市大跌,但西点老A并不沮丧,一年多来的经历,让他深信股市一定是可以赚钱的。他盯上了认沽权证这种杠杆效应更大的投资品,由于和大盘的涨跌形势对冲,大盘狂跌的时候,权证却以双倍的速度上涨。盯着看了两三天,西点老A在价格最高点的时候把全部资金都投了进去,10分钟后,他就看到了下跌的曲线,一发不可收拾。

一夜无眠之后,第二天早上一开市,他就急忙从两只权证股中撤出。行情还在继续跌,但是,还没等他庆幸,一个小时后,曲线又鬼使神差地开始上扬了。此后,开始一路反弹。当年才25岁的西点老A彻底糊涂了:“股市到底是个什么市场?”

这也正是我们希望在这篇文章中所讨论的命题——股市到底是何面目?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进入这个大染缸?

熊市里的机会1( 王卓玮认识一个事物的方式,就是穷尽一切手段去研究它 )

捏着被腰斩的几万块钱,西点老A并不甘心,冷静了几天后,他又重返股市,用全部资金买了一只地产股票。这一次,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很幸运,从2007年6月份一直到年底,大盘在经历“530”之后又迅速反弹,他买的那只地产股票也翻了一番。他恢复了信心,便又开始像开始那样“炒”起来——他手上只有七八万块钱,却有十几只股票,几乎每天都有交易,买进卖出,盯着大盘走势不放。每天下午3点收盘后,他才匆匆赶去实验室做实验,不过,这没关系,因为周围的同学和老师全都在炒股。

这一次,他先看上了一家民营通信公司,因为当时3G的概念火暴,但是股价已经涨得太高,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另一家大型国企的股票。但是,事实证明,这家公司的股价也是虚高,买了没多久就开始一路下跌。“如果现在让我回头看,怎么也不可能去买那只股票,这之后每一次决策,我都要回过头来看看那次教训,故事讲得再好,行业前景再好,也要看估值,这些都没有公司本身的质量重要。”找到一家好公司,是股市投资中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前提。

熊市里的机会2( 许淼是一个坚定的数学信仰者,他相信在股市沉浮中数学模型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法宝 )

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欣喜和沮丧后,西点老A决定从最基础的知识学起。他本来也是中学时期的学霸,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些电视上网络上吹得天花乱坠的股神,在他看来,要获取一门投资手艺,读书是唯一能为自己带来安全感的方式。于是,从2007年底开始,他前后读了150多本有关投资的书籍,大部分都是西方投资大师的经典案例,慢慢的,这些书解构了他对股市的传统认识,并帮助他建立起一套全新的知识体系。毕业后,虽然工作内容来自所学专业,但在西点老A的书架上却摆满了投资书籍,床头常年摆着20本,专业书反而蒙了一层灰。他读书比上学的时候还要用功,先通读,再精读,做读书笔记,最后要把全书的精华浓缩成两页纸的内容,这本书才算读懂。

我们约在中关村的一个小饭馆见面,西点老A背着一个单肩包,里面塞了厚厚一沓打印资料和一本《航空知识》杂志,他说自己最近在补充有关发动机的知识。这样的读书,在西点老A看来,是股市投资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你必须快速而大量地学习新知识,掌握新信息。三年读书学习后,他彻底改变了投资策略,从之前的广泛涉猎、频繁换手,到现在专注于一个领域,长时间持有。

熊市里的机会3( 田教授归纳的炒股真经是“敬重市场,顺应市场,之后找到市场的弱点所在” )

真正受刺激是在2009年。当时,掌握了一些知识的西点老A摩肩擦掌,准备好好干一场,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新股民的那种好奇劲儿,看到股票上涨就忍不住买进,看到下跌就忍不住抛掉。结果,到了年底一算,那一轮持续反弹的行情中,不赔不赚,又白忙活一年。整理股票账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年中过手的股票多达50多只。第二年,他把工作换到北京的时候,惊讶地听到单位老同事说自己炒股几年,只炒两只股。

与西点老A聊天的两小时里,有一个多小时,他在满怀激情地分析微小卫星和导航系统对国家安全的战略意义,他对行业内公司的认识程度和技术分析,甚至很多专业研究员和公司管理层找上门来请教。在一些券商策略会上,他经常被当作产业专家。没有什么捷径,直到现在,他仍然每天看书、看报告、与业内人士交流,所花时间至少五六个小时。

因为从事通信工作,西点老A把关注领域集中在了军工、航天、通信等领域,他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好公司”,而是深入钻研自己熟悉的几家业内公司。本职工作、专业学习,乃至社交生活,都成了他炒股生活的一部分,因为这个圈子本来不大,跟老同学吃顿饭的时候随意聊起的一个信息,可能就会成为他判断一家公司好坏的重要指标。现在,他不再频繁交易,而是会花大量时间去考察,甚至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去思考,最后做出决策,只需几分钟完成买卖。他手上只有两三只股票,但资金从最初的十几万元陆陆续续滚到了200万元。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个数字的大小,他甚至从未盘算过自己从股市里挣了多少钱,也没想过用这笔钱去买房。对他来说,最大的成就感就是看着一只股票的走势符合自己的预期,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就像一个将军如何布局打赢一场战斗。

研究本身是一种兴趣

证券投资市场,本质上是一个投资者的心理博弈场,而决定这场博弈输赢的,除了大势,更多是投资者的天赋、性格和研究能力。像西点老A这样专注的投资,在股市中被称作深度研究,因为市场沉浮中,找到信息的级差便是有效武器。在我们采访的这一轮熊市里的幸运投资者中,每个人都在强调,“股市并非赌场,而是一个考场”。今年30岁的王卓玮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他一激动说话就有些结巴,似乎嘴巴跟不上大脑的运转速度。不光是炒股,在他的生活中,研究是他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

虽然被提醒了几次,但真正去到王卓玮的住处,还是比想象中更乱,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几乎各个角落里都堆满了书,各种各样的书,从罗素的《幸福之路》到日本历史,从足球到剧本写作,不一而足,甚至连睡觉的单人床上,也被书籍占去了一半。在他的电脑里,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存着30多个文档,是今年夏天王卓玮看世界杯比赛后做的赛事分析,他本身是球迷,但又不是一般的球迷,一场球看过后,会反复看重播录像,然后做战术分析。另一个文件夹就更传奇了,是王卓玮对“三国”历史的搜集与分析,历史是他最钟情的研究领域,他对“三国”的历史研究也最多,这里面包括了被戏剧化了的三国史以及真实的三国史,为了研究每一场战争,他甚至对照地图做了几百个新旧地名的演变梳理,并为那些著名的战斗画出了排兵布阵图。王卓玮认识一个事物的方式,就是穷尽一切手段去研究它。

2006年,他在一所不知名的大学学汽车工程,但却对商业着迷。当时电视台有一档很火的节目叫“赢在中国”,王卓玮就去申请当观众,因为他发现,真正精彩的内容不一定在电视上播出来,一档45分钟的节目有可能录3个小时,而往往有营养的东西就在那被剪掉的两个多小时里。所以,王卓玮当观众上了瘾,按规定每个人只能申请两场,但他找到节目组软磨硬泡,争取到了8场的机会,甚至成了选手们的亲友团成员。那是中国股市最高涨的一段日子,在大学当老师的父亲本来性格内敛,但买基金赚了钱,连做饭的时候都忍不住哼起小曲。

2008年,王卓玮要毕业了,他的理想工作是去基金公司当研究员。当时,基金公司刚刚从狂热中冷却了一点,但仍是最炙手可热的就业选择。只是,基金公司一般只招聘名牌大学生,王卓玮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服气,就自己研究巴菲特,顺便靠翻译巴菲特的著作来赚取生活费。一次次应聘路上,王卓玮来来回回地看那本《巴菲特致股东的信》,常常坐过了站。现在,这本书仍是王卓玮的枕边读物,封皮已经快被翻烂了。

王卓玮检验自己的方法是,真正像基金研究员那样去分析一家公司,认识一个行业,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据公开数据所做的分析报告,已经不输给那些能够获取内部数据的基金研究员的报告了。比如当时被基金经理非常看好的某服装品牌,王卓玮却发现了问题,因为他一页页翻看这个品牌在淘宝网上的用户评论,给成千上万条评论归类,发现其质量开始走下坡路。果然,没过多久,这家公司的股票就开始一路下跌。

现在,王卓玮如愿成了一家私募基金公司的研究员,他才慢慢理解了当初的困惑——为什么一些散户的分析要比研究员的分析更深入更靠谱,因为研究员行业的游戏规则本身就是一种羊群效应,当大家都看好一只股票的时候,很有可能真的能够把市场热情带动起来,把股价炒上去,这中间若有不同声音,则意味着个人承担较高的风险。更何况,大多数证券分析师来自名牌大学,支撑其职业的情感基础是光鲜亮丽,而不是兴趣使然。2010年3月,仍然没找到工作的王卓玮第一次去参加股东大会,选择了万通地产,那一天,真正去现场参加股东大会的个人投资者只有三个人,他是第一个到场的,和万通的老板冯仑聊了很久。那年夏天正值南非世界杯,王卓玮一个月就参加了12场股东大会,很快他发现,股东大会上自己提出的问题,已经超过了很多证券分析师的水平。

寻找自己擅长并感兴趣的行业,深入研究这个行业的发展史,进而对一家公司进行全面深入考察,这是王卓玮选择一家好公司的三部曲。更关键的是最后一步,对一家公司的考察,王卓玮的深入程度甚至超越了公司自己的董秘。他长期关注一只传媒股,到后来甚至这家公司组织股民参观的时候,由王卓玮当向导,他对写字楼里每个房间的功能如数家珍,以至于后来这家公司的老板家庭聚餐也专门来请他参加。为了研究一个户外服装品牌,他做了一张极其复杂的地图,上面标注了这个品牌在全国开出的1000多家分店,涵盖了每家店铺的地段、面积、竞争对手、经销商背景等信息,让公司董事会的人看了都大为震惊;因为了解到一家电影公司的老板上班时间不多,王卓玮果断放弃了购入其股票,因为他坚信“这个规模制胜的行业,老板的勤奋很关键”。王卓玮的文件夹里收录了很多上市公司老板的微博,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窥探公司质量的小窗口。

数学信仰者

西点老A和王卓玮已经跳出了大盘涨跌的影响,在他们看来,牛市还是熊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这家公司和这个行业了解多少。他们对研究的痴迷,都是为了一点,那就是减少股市投资中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进而减少投资的风险。在这一点上,更进一步的是许淼,他是一个坚定的数学信仰者,他相信数学模型是一个在股市沉浮中战无不胜的法宝。

高高胖胖的许淼一身运动休闲打扮,看着像个稚气未脱的北京大男孩,但在股票市场上,他却算得上是老手了。早在2001年,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就跟家里人要了一万块钱,开了个股票账户。那会儿大盘高居2245点,算是一轮短暂的牛市,初入股市的许淼跟那些老股民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区别就是当时刚刚兴起的互联网,让他不用跑到交易大厅去看盘。折腾两年后,有赚有赔,正在读数学系的许淼觉得不能继续这样炒下去了。他开始尝试用数学模型来认识和分析股市,那时候国内还没有“量化投资”这个词儿,也不知道西蒙斯是谁。但是,从小痴迷数学的许淼认定了“买股票应该能像解数学题一样,设定各种变量,终究能找到一个解题方法”。

从此,许淼一头扎进了数学模型中,一直到2005年毕业后,进了中国农业银行,从最基层的柜台服务和大堂值班经理做起。两年的基层工作,正是中国股市最疯狂的牛市,那时候,银行每天早晨9点开门,等着买基金的大爷大妈就已经排出了很长的队伍。许淼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持大堂秩序,眼看着那么多人借钱来买基金,许淼并没有动心,他追求的不是一只股票翻着番地飞涨,而是如何保证自己买的每一只股票都不失手。

西蒙斯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数学系毕业,后来做到了哈佛大学的数学教授,他跟华裔数学家陈省身共同创立了“陈-西蒙斯几何定律”。上世纪80年代,西蒙斯来到华尔街,创立了文艺复兴科技公司,其旗下的大奖章基金很快就成为华尔街最耀眼的基金。西蒙斯只招收数学系或者物理系毕业的基金经理,他们像解数学题一样,通过频繁交易来寻找市场上稍纵即逝的机会。西蒙斯称之为壁虎交易法,他说,交易要像壁虎一样,平时趴在墙上一动不动,蚊子一旦出现就迅速将其吃掉,然后恢复平静,等待下一个机会。

许淼自己开发的数学模型,在2007年底的时候开始被派上了用场。当时,他结束两年的基层锻炼,回到一个支行做客户经理,正好赶上股市大跌,基金开始亏钱,每天都有大爷大妈打上门来朝他诉苦。每到此时,许淼就会像小学老师一样给他们讲解数学原理,他最常举的一个例子是,100万元投到股市,涨了一倍变成200万元,可只需要跌下去50%,就又变回100万元,“但在股市里,涨一倍并不容易,跌去50%却很常见”。他以此来提醒那些满怀憧憬的投资者,避免亏损才是股市投资的第一要义。

量化投资,简而言之,就是剔除对基本面、公司等具体分析,排除人的情感因素,单纯依靠数据来计算,投资一个大概率事件。比如,假定一只股票连续下跌10天,可能性是50%,如果换一个说法,在它下跌一半之前,总会有一次反弹超过10%,这样的概率很可能就提高到了90%。对许淼来说,他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大概率事件,然后就此设计一个更接近成功的投资方案。

一片下跌的沮丧中,有人听懂了他的数学原理,开始拿钱给许淼,让他帮着投资。许淼并不把这当成一个赚钱的方式,他更看重用实战来检验自己的数学模型。2008年3月,他拿到第一个信任他的客户给的500万元,没两周时间,就亏了60万,对于一个年薪10万的小伙子来说,压力可想而知。但是,他仍然坚信,数学不会欺骗人,结果,到了年底,虽然股市从年初的5000多点狂跌到不足2000点,但许淼严格按照量化投资方式来操作的股票,仍然赚了钱。

很快,年纪轻轻的许淼就成了农行系统的金牌客户经理,他周围开始聚起一个炒股的小圈子,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是自己行业里的精英,资金规模远超一般的散户,更关键的是,他们信奉理财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去做,平日里也并不过问许淼有关股市的行情。2013年开始,许淼从农行辞了职,跟几个投资人合伙开办了一家投资公司,但许淼的目标并不是从中赚取手续费或收益分成,他更希望能够打造一个合伙人制的私人财团,建立一个封闭的投资生态圈。除了做股市投资,许淼也做一些实业投资,比如最近刚刚投资的一家连锁餐饮企业,现实中办理各种繁琐的手续就超出了他的预期。“长期在资本市场折腾,容易不接地气,需要通过产业去观察资本,同时也可以通过资本市场来观察实业,选择投资方向。”许淼说。

依靠万变不离其宗的数学模型,在过去的6年里,许淼和他的团队共投资了394只股票,为此设计了2600多种不同的投资方案和模型,还没有一次失手过,即便在股市下跌最厉害的时段,即便在外人看来不可能有机会的垃圾股,许淼也能找到那把解开黑匣子的钥匙。到现在,他的投资保持了6年正收益,平均年化收益率21.6%,虽然与那些翻着番上涨的投资不能比,但这个收益率若能保持下去,其复利计算结果却是惊人的,100万元,按照年收益20%计算,20年后就会变成将近4000万元。许淼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失误,保证不犯大错,他的目标是将自己设计的投资方案失误率控制在1%以内。

投机是门严肃的生意

田教授的投资方式,与信奉数学模型的许淼恰恰相反。外表儒雅的他的确是北京一所工科大学里的教授,专业是机电,但49岁的他却是一个见惯了股市大风大浪的人。他是一个投机者,而且是一个大胆而严肃的投机者。

在进入大学前,田教授曾经在研究所,也跟人一起创过业,之所以在1995年选择到大学教书,是因为学校可以马上分房子,房子的确很快分到了,可是,他的冒险性格,决定了不可能一直按部就班地平庸下去。1998年,田教授进入股市,在海淀一个交易所开了户,但因为家已经搬到了石景山,所以,经常需要坐两小时的公交车去看盘。1999年开始,股市迎来了牛市,田教授用自己20多万元积蓄,集中投在两只股票上,结果,两只都大涨。“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每天打电话查,一天就涨3万元,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块,天天飘飘然。”股市好挣钱,这是田教授初入股市得出来的结论,他胆子大,不会漫天撒网,而是一般重仓集中在一两只股票上,而且敢于追着涨停板买。2000年,网络股概念兴起,田教授刚开始坚持冷静旁观,但终究没有抵挡住诱惑杀了进去,结果很快遭遇泡沫破裂。好在,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第二天一开市,他就会迅速把股票卖出去。在“止损”这个问题上,田教授一点也不含糊。“一旦发现苗头不对,我马上认输,错了就是错了,对市场保持一份敬畏。”这成为田教授股市打拼的第一条金科玉律,永远不要恋战。

2001年,转了一圈,田教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股市里的钱从20多万涨到50多万元,又跌回了30万元。经历了一轮大涨和大跌,田教授开始对中国股市失去信心,他抽出全部资金,开始四处看房子。从2001到2008年,田教授远离股市,他先是在天通苑买了一套经济适用房,又在通州买了一处小产权房。这是田教授的另一个投资信条:买房与炒股一样,“永远要寻找那些被市场低估的便宜货”。2008年9月,金融危机正酣的时候,田教授又回到了股市,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用自住的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60万元。

为了寻找便宜货,田教授把目光瞄向了价格更低的B股市场。他给自己博客起了个“B股雄鹰”的名字,一旦寻找到那只“便宜货”,便全仓进出,快速买进。与此同时,他开始频频参加公司的股东大会,每年花在调研公司上的费用都要好几万元,甚至跟董事会成员能够成为朋友。有一次,他带着妻子去山东参加一家公司的股东大会,本计划着第二天去旅游,但前天下午的股东大会,让他看到了这家公司的潜力所在,第二天一早,他拉着妻子找了一间网吧,下载了交易软件,只等一开市,就全仓买入,果然没多久,这只股票就翻了一番。

华尔街的传奇股票操盘手利弗莫尔曾经发出忠告:“无论哪一位,如果天性具有投机倾向,就应当将投机视为一门严肃的生意,并诚心敬业,不可以自贬身价,向门外汉看齐。”为了了解一家公司,田教授可以啃下一摞厚厚的材料,甚至在股东大会上给上市公司提出可行的建议,解决了一个困扰他们很久的难题;为了了解一家制药企业的前景,他专门跑到301医院和协和医院找到科室主任,询问他们对这家公司产品的使用感受。寻找那些被市场严重低估的好公司,然后瞅准时机全力杀进去,闻到苗头不对再迅速撤出来,田教授的投资风格类似于特种部队的突击行动,事前做足情报工作,制订周密方案,身手敏捷,干净利落。

敬重市场,顺应市场,之后找到市场的弱点所在,这是田教授给自己归纳的炒股真经。这些年来,在判断上他没有过致命失误,倒是赶上了几只大牛股,资产已经翻了十几倍。但是,田教授仍然一贯低调,即便自己女儿,也不知道老爸在股市上的神勇表现。对他来说,赚多少钱并不重要,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享受,重要的是,投资可以收获一种“智力乐趣”。

一直到现在,只要是重仓投资的股票,田教授还保留着定期参加股东大会的习惯。通过面对面的交流,不仅可以解开自己关心的一些核心谜团,还可以观察公司管理层的精神面貌,借此判断一家公司的发展前景,“一个人是否诚实,在公众面前讲话最容易暴露”。证券分析师都在吹捧一家国有老牌制药企业的时候,他却保持了谨慎的乐观,因为他知道,这家公司的文化就是提笼架鸟的“京城贝勒爷”做派,上升可预期,但也别指望大涨。此外,参加股东大会,还可以让他直观感受一只股票在资本市场上的冷热,并借此判断形势。很多刚开始冷冷清清的股东大会,没过多久就变得人声鼎沸,这时候,据他判断就该离场了。

田教授并不讳言自己是个投机者,他认为最危险的事莫过于“很多投机者错把自己当成了投资者”。他不主张长线持有一只股票,因为“再好的股票,到最后都是一地鸡毛”,反倒建议股市里的投资者每天都应该对着镜子喊三遍:“我是一个投机者。”他从不在别人面前谈论股票,即便是亲戚朋友问起,他也恪守着不向别人推荐股票的原则,因为他相信,投资是一件孤独的事。所以,当被问到“一个‘菜鸟’投资者该如何进入股市”的时候,他断然进行了否决:“最好不要进,炒股的确需要天赋,绝大多数人进来都是当炮灰的。”

一个小散户的5年坚守

说服孟晓亮(化名)接受采访颇费了一番周折,电话里,他始终有些犹豫,最后勉强答应了,但拒绝拍照。第二天下午,我们在北京西站附近一家麦当劳碰面,他四十出头,白白净净,穿着朴素,目光里仍是游移和躲闪。他不确定讲述过往5年的炒股经历,会不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伤害,只因为他是一个全职股民。

5年前,在一家IT公司担任管理职位的孟晓亮辞职了,工作不顺心,公司管理层调整,他不得不面临两难境地——再找新工作,将近40岁的年龄已经成了障碍,底层工作不愿做,高层工作又不好找;想创业,可是多年的打拼,积蓄都用在了买房买车上,自己保守谨慎的性格也不适合创业。按照孟晓亮的说法,走上全职炒股这条路,有点“走投无路的味道”。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孟晓亮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买过股票,但一直以来他都是徘徊于门外的“菜鸟级”股民。直到没了工作,偶然间又读到了巴菲特有关价值投资的书籍,孟晓亮开始有意识地加强了学习,很快,他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相比创业,证券投资的风险更低;第二,投资是一门学问,是一门可以通过努力学习来可控的知识,而不仅靠感觉和运气。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全职股民。

这样的决定一说出来,就遭遇了家人的极力反对。孟晓亮的父母都是传统的国企工人,妻子在政府机关上班,都信奉“必须要找个稳定的工作”。在他们看来,股市就是一个赌场,炒股当然是不务正业。记不得多少次,孟晓亮跟家人解释西方成熟的证券市场和投资知识,但换来的仍是不解与反对,母亲彻夜失眠,父亲也整日阴沉着脸,妻子更是争吵不断。

第一年,孟晓亮拿出1/3的积蓄投入股市,从家电行业入手,到年底时候,收益12%。由于本金不多,这收益还是不如上班挣的工资多,但最起码让妻子看到了一点点希望,通过股市里的投资也能赚到钱。第二年,孟晓亮说服妻子再多拿出一些积蓄,可是,遇到全年股市低迷,家庭气氛日渐紧张起来,到年底一算,还亏了20%。妻子爆发了,跟孟晓亮大吵一架。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孟晓亮只好借助经典著作来寻求慰藉——“好的股票不是不下跌,而是在上涨的时候比别人涨得更快一些”,“真正的股市投资不是一个进进出出的生意,只有保持一直在场,才能抓住每一次赢的机会”。

对孟晓亮来说,判断自己输赢的标准,就是要跑赢指数。他坚信,只要跑赢了大盘指数,就证明自己的投资策略是正确有效的,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牛市的到来即可。但是,妻子听不进这一套理论分析,而是关心结果,会质疑“跑赢指数又怎样,赚到钱了吗?”采访中,孟晓亮一直感慨这些年妻子也很不容易,依靠每月几千块钱的工资维持着家用,虽然嘴上反对,但囿于孟晓亮的固执与坚持,也就默认了他的选择。不过,家里的生活水准还是不可避免地一下子降低了很多,之前上班的时候,基本上想买什么就买,可现在却要精打细算过日子,甚至家里的车也很少开了。

因为全职炒股,孟晓亮几乎成了家里的“全民公敌”,连读初中的女儿都会忍不住抱怨,周围的朋友也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以前的同事更是羞于联系。久而久之,孟晓亮只和股票论坛里的人交往,但像他这样勇于在熊市里辞职炒股的,还是极少数。他们曾经认真讨论过一个问题,到底有多少本金,才能够比较轻松地支撑一个人全职炒股,最后大家达成的一致是200万元。按照孟晓亮的算盘,如果一个人踏实学习,稳健操作,股市一年的收益能保证10%,20万元的收益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日常消费就够了,只有这样,才能去轻松炒股。显然,他离这个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生活中,孟晓亮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每次出门前,他都要检查好几遍家里的水电和煤气,有时甚至下楼了还不放心,再上去打开门看一遍。性格决定命运,也决定一个人的投资风格。与田教授不同,孟晓亮不相信投机,而且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他手头有十几只股票,最重仓的一只也不超过总资产的20%。炒股占据了他几乎所有时间,每天早晨起床后,他就开始一天的忙碌,研读年报、看盘,与论坛上的股民朋友交流信息,还要出去参加各种股东大会和策略分析会。

只有跑输指数的时候,才是孟晓亮最紧张沮丧的时刻。今年他的表现就不太好,甚至有长达三个月时间都跑输了指数,这意味自己的操盘策略很可能存在问题。他很焦虑,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坚持下去。虽然嘴上说着未来不可预测,但孟晓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期盼:“熊市已经快7年了,牛市应该不远了吧。”他一直跟自己重复一句话——“股市里上涨的时间只占10%,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关键是闪电下来的时候,我在哪儿。”为此,他留出了两年的家庭生活费,把剩余资产全部投了进去,他要保证闪电来临的时候,自己在场,好尽早完成200万元的积累,将来就可以做个“轻松”的全职股民了。

(感谢实习记者黄思莹对本文的帮助) 机会股票股市投资证券熊市股票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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