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愿望下暴雨

前些时候回老家长阳县，恰逢妹妹的双胞胎儿子过生日。傍晚吃蛋糕时，我随口问他俩刚才一脸虔诚的许了啥愿，两兄弟不约而同地说：许愿快下暴雨，河里快涨大水，越大越好。我一愣，差点噎着，不盼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不要文具、玩具也就罢了，居然强烈期盼发大水涨洪水？赶紧问为啥，老大说涨了大水，河里才能冲干净，才能游泳；老二说，涨了大水，会冲来点鱼虾，才能捕鱼捞虾。我才顿悟，原来娃儿们是为了暑假能有亲水之乐。

孩子们的话也透露出了家乡如今的水环境惨状：开发出来然后空置的房子越来越多，引进的污染企业越来越多，镇上溪河不是被填埋就是被污染，曾经鱼虾畅游的清澈溪河越来越严重地布满塑料袋、旧衣服、水泥碴等垃圾，河床也被锰矿污水染黑。唯有涨大水，夏季大雨后才有的大小洪水，能给溪河洗个大澡，然后有个十天半月可以下河玩耍，再然后，重蹈覆辙，再待来年暴雨后。可惜，第二天并没下雨，依然烈日炙炙，看着他们失望的小脸，下午我决定带他们到河里看看，想着去上游找个能玩水的地方。他们激动地换上泳裤，还带上了早早买好的潜水眼镜。

记忆中家乡的水资源，就如它的名字——津洋口镇，字字蕴水，水多才可谓“津洋”，溪河交汇才称“口”，镇中心即有四溪一江五条河，曾经舟楫摇荡，桥影流虹。此地在舟辑时代即为鄂西南重镇，货物由大木船沿长江入清江溯行运至此后，再换小船或通过肩挑背扛在鄂西流通。水多水清鱼虾就多，我以前多用簸箕在溪畔水草中捞鱼虾，多次发现簸箕里居然有王八，吓得我扔了簸箕就跑。多次徒手从水洞里掏出半斤重的鱼，一般有鳞鱼居多。当然，也被大螃蟹数次夹过手。夏季的傍晚，溪边河畔多是游泳纳凉的人群，孩子的欢叫声、笑声响彻峡谷，萤火虫则时亮时暗突兀地飞舞，都是我关于故乡的最美记忆。我常去游泳网鱼的几个地点小地名分别叫象鼻嘴、龙头岩等，水清而潭深，离家还近，却因为房地产开发被填了，只能向上游远走。我无奈地雇了一辆车，带着外甥们去了下渔口、两河口等地，发现也早成为建筑垃圾、生活垃圾的堆弃地，成为从湖南引进的某锰矿企业的排污河，河床黑乎乎的，早就鱼虾死绝、人迹罕至了。我们灰溜溜地坐车回家，泳裤还是干的，泳镜还在包装盒里。

晚饭时，父母说县城有人在投资建游泳池，外甥们很激动，说以后有游泳的地方了。我却更加想念少年时那些空气芬芳的水潭和浪花，毁掉天然河流来人为筑池算是城市化的步伐还是代价？即使修了泳池，水价那么高仍被叫着涨价才“符合资源价格改革方向”，投资商肯定不愿意三两天就按规定耗费数千元换水，只会隔天投进几块钱的消毒液，池水清亮却有浓郁的消毒水味儿，以及萦绕的汗味、脚气味吧。试问，这样的发展好在哪里呢？

（文 / 湖北宜昌 聂武钢） 愿望生日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