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舅舅的痛

（文 / 西安 姚秦川）

上个月末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几度想起几度落泪。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晚上快21点的时候，意外地接到舅舅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他让我无论如何立马回家一趟，声音急切而焦躁。容不得我问及原因，舅舅那边便挂了电话。我有些进退两难。我出差的地方离舅舅家还有300多里地，就算立即回去，天这么晚，也不一定能顺利地找到回家的车。犹豫之际，舅舅再次打来电话。这次，舅舅在电话里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他说，快点回来吧，你表哥出事了。我一下子变得心急火燎，立即外出找车往回赶。每隔半小时，舅舅便会打一次电话过来，问我走到哪里了。我的心紧张得早已提到嗓子眼，我让出租车司机不停地加大油门。终于，在第二天凌晨1点半，我回到了舅舅家。

舅舅家早已乱成一团。果然出了大事，而且还是要命的大事：几小时前，我的不到40岁的表哥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没等救护车到来，便撒手人寰。舅舅看到我后，一下子便老泪纵横，他颤抖地抱着我，嘴唇不停地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从小在舅舅家长大，舅舅虽然就表哥这一个儿子，但很多时候，舅舅对我比对表哥还亲。上大学那年，由于凑不够学费，舅舅二话不说，立即将家里唯一的那头大黄牛卖掉，帮我交了学费。我成年后，家里不管出什么事，舅舅都会找我商量。

啜泣了好一阵，舅舅稍稍平静下来，告知了我事情原委。几个月前，舅舅所在的那个村子开始疯传，他们村刚好处在一条正在规划的省道上，也许过个一年半载，就会被征地拆迁。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村里一些“目光长远”的人便开始大兴土木。有的在门前盖起了简易楼房，有的则将原来一层的平层往高了加，一下子变成三四层，甚至更多层。许多人津津乐道，不加白不加，多加多得补偿款。舅舅一家都是老实厚道之人，虽然村里大多数人都开始拉砖运水泥盖房，但舅舅觉得，这样突击加盖起来的房子是不是有点太欺骗人了？就算得到国家的补偿款，拿到手里也不安心。所以，不管村里人如何加建盖房，舅舅并没有效仿。

然而，舅舅想错了！三天两头，便有一些“好心的村干部”来舅舅家游说：说村里好多人都在背后说你们太傻了，放着这么好的事情不做，装什么清高呀。再说，到最后上面检查下来，全村人要统一口径，如果只有你们一家没有盖房，到时候要是拖了全村人补偿的后腿，这个责任你可担不起。舅舅听村干部这么说，吓得够呛，连夜和表哥商量。商量的结果，当然只能随波逐流。就这样，想不要补偿都难的舅舅一家人只能“被盖房”。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在几天后搭建脚手架的时候，表哥一不小心双脚踩空，从高高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只过了半个钟头，便永远地离开了他的亲人们，留下了一双年幼的儿女……安葬了表哥后，舅舅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大门前，搭建了一半的脚手架还在那里示威似的横立着，舅舅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两眼常常沁出混浊的泪水，嘴里则不停地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儿子，是我害了儿子……看着，让人揪心地疼。可究竟是谁害了舅舅呢？ 舅舅拆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