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湖泊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10月中旬,安徽安庆市海事执法人员在长江枞阳江段巡航时,意外发现一头体重约400斤的巨型野生中华鲟尸体。青壮年的她,死前正怀着孩子前往三峡产卵……时光追溯到2012年的春天,从3月3日到5月18日,长江流域湖南省洞庭湖区域发现12具江豚尸体,长江安庆段也发现长8头死亡江豚……

作为一名环保工作者,我注意到,江豚尸体解剖后大多有一个共同特点:胃里没有任何食物残留。这是因为大量湿地被开发后功能消失,去年长江全流域又遭遇百年不遇的旱情,持续低水位导致鄱阳湖、洞庭湖及长江干流滩地大面积裸露,鱼的产卵或鱼苗发育受到限制。另外,两大湖区及长江干流采砂活动强度日趋加大,航道疏浚深达6米破坏了沉性卵繁殖水域,而这些地方,恰恰是江豚曾经最喜欢栖息觅食之所。长期吃不饱,致使江豚营养不良甚至中毒而免疫力下降感染疾病大量死亡。

长江沿岸,如今江湖河流闸坝林立,阻止了许多洄游性鱼类去内河产卵繁殖,这对野生种群是毁灭性打击。防洪、通航固然高于一切,而发达国家在支流通往大河大江的闸坝旁边,通常都建有一条供鱼类通行的生态沟。更可怕的是,现在与长江连通的各大湖泊中“迷魂阵”、滚钩、“网箱”密布,使围湖养殖成为长江鱼类濒临灭绝的“致命杀手”。与此同时,由于不断开发或自然淤塞,湖泊面积在迅速减少,功能也逐步退化,蚕食着野生鱼类的生存空间。至此,这些原本和长江唇齿相依的大小湖泊,终于都成了各地的“内湖”。“内湖”里,是大大小小的养殖场密布。江豚属于智商非常高的哺乳动物,不是被逼无奈没食吃,它们绝对不会铤而走险成群结伴来到内河纵深索食。

然而,鱼儿无处产卵的窘境远不止这些。沿着长江中下游地区行走,两岸都栽植有大片挺拔荫翳原产意大利的“意杨”,这些林下,除了稀疏杂草,不见其他任何灌木植被。被“意杨”取代的是大片根系极其发达的“水柳”,其纵横交错的根须是野生鱼类天然的产卵场着附地,上面依附的小螺蛳、水藻等是鱼类天然理想食物,但而今,存在几百年的“水柳”几乎消失殆尽。不仅如此,原来江岸滩涂上大面积的芦苇,逐渐被人们破坏、垦荒,长江沿线能够作为鱼类产卵场的场所越来越少。虽然我们每年都在搞禁渔,也在进行增殖放流,但如果长江鱼类遗失了它本来的繁衍场所,再多的增殖放流,即便禁渔10年,也无法完全恢复长江的鱼类资源。

在长江里建保护区只能减缓江豚消亡速度,不仅成本很大,而且重新恢复原来的水文条件已不现实,并与地方经济发展有一定冲突。因此,人们寄希望于遵循在发展中保护原则,解决当前江豚的原地保护食源性危机,才能让长江里有鱼吃,这样江豚才不会灭绝。因此,拯救江豚,首先要“解放”湖泊。笔者研究发现,沿江围湖给地方财政带来的只是短暂的蝇头小利。现在,各地每亩湖面租给养殖户的租金大约在几十元到百元不等,以一个10万亩湖面计算,一年收益也不超300万元。但这样带来的后果却是长江鱼类进入湖泊后“有进无出”种群退化,加上大面积高密度养蟹使水体富营养化程度激增,湖泊原有的调蓄功能沦为单一的“换水排污”。水面出租带来的收入,即便各地加到一起,也不及渔业部门每年在禁渔期进行增殖放流、执法船巡逻油费、渔民补贴等投入的资金多,以至于出现长江越禁渔鱼越少的尴尬。

为此,笔者呼吁,管理应该与技术同步,我们可效法林业部门设立生态公益林、国家级森林公园等举措,在长江沿岸设立一些国家级的公益型生态湖泊,即只要在长江中下游宜昌到上海江段近1800多公里的两岸,每隔100公里左右,选择设立一个水域面积10万亩的沿江湖泊,作为长江鱼类洄游索饵畅通无阻的避风港即可。而18个生态湖泊,每年投入不到1个亿就可让其休养生息,远远低于国家每年增殖放流、禁渔巡逻、渔民补贴等巨大投入,长江渔业资源迅速枯竭的现状就可以逐渐缓解,而地方政府,也可以借此进行一些水上休闲观光、垂钓度假等旅游项目,从保护环境中获得经济效益。(文 / (合肥)张应松) 解放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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