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小鸡

每到快要过年的前几个月，母亲总会到镇上的集市买回几只小鸡。这些小鸡往往由孵化器孵出，人工喂养20天左右后再由小贩运到市场。喂养大半个月后的小鸡已经长出了新的羽毛，体格也开始健壮，可以独自觅食，买家只需再喂养两个月，就可以宰杀了。村里几乎每一户人家都会在过年前买回几只这样的小鸡，以便喂养到过年全家团圆时再吃。

小时候，母亲对我说，当母鸡很少出来活动，喜欢赖在窝里睡觉，很少进食又不生蛋，当人靠近时会咯咯乱叫，毛发竖起时，说明它想做妈妈了（长大后我才知道这叫抱窝了）。我们当地人把这种母鸡叫作“赖铺鸡”。有了“赖铺鸡”，母亲就要让它孵小鸡了。孵小鸡可是个复杂的活儿。母亲先把一篮子鸡蛋拿出来，挑选合适的。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守在旁边，指着个儿大的蛋，对她嚷着：“选这个，选这个！”而母亲往往并没有看中我指的蛋，具体要选怎么样的蛋来孵化，母亲心里可清楚着呢，我呢，只有傻傻地在一旁嘟着嘴，抱怨她不选我指的蛋。母亲往往挑好二十几粒蛋后，再把这些蛋一粒粒用手拿着放在灯泡下照一照。母亲左手拿蛋，右手半挡住灯光，说这样才能更好地辨别，蛋里有阴影的才能拿去孵化。这个时候，母亲更是不能让我参与其中，我仍旧是站在一旁。整个过程下来，之前的二十几粒蛋一般只有十几粒才用得上的。就这样，母亲把这十几粒精挑细选的鸡蛋放进用干稻草铺好的鸡窝里，把“赖铺鸡”抓来，轻轻地让它蹲在上面。我曾问母亲，为什么不多放点蛋进去呢，这样我们家就可以有更多的小鸡了。母亲笑了，说母鸡的怀抱没那么大，蛋多了的话它就照顾不过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心情就像是期盼过年似的。小鸡要20～23天才能孵化出来。我每天都掰着手指数着。有时候母亲会故意问我：小鸡还有几天就出生了？我记得我每次都晃着小脑袋这样回答：如果它第20天出生的话，就只有10天了，如果是21天，还有11天，22天的话有12天，23天的话还有13天，娘，你猜它什么时候会出来呢？

母鸡在孵化期间，母亲每天早上起来总要把它抱出来单独给它喂食，有时还会用手翻翻窝里的蛋。有一次我趁母亲在喂食时，偷偷地走到窝里也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地把蛋翻转到另一面。窝里的鸡蛋暖暖的，我在心里默默地对着这些蛋说：小鸡们，你们快点出来吧。我的这一举动母亲发现后大声地呵斥了我。母亲说翻蛋得又快又要小心，不然很容易把蛋弄碎并且让蛋冷掉，这样小鸡就出不来了。我吓得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去翻蛋了。

等孵化到18天左右，母亲会趁母鸡吃食时，把窝里的蛋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温水里，如果看到哪个蛋的顶部能浮出水面并且会摇晃一下，她就用纸巾擦干继续放进窝里孵化，而那些沉入水底或者是浮出水面不会摇晃的，她就取出来放在一边扔掉。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小鸡快要出生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都会偷偷到窝里把母鸡抱开，看看它底下有没有小鸡出来，所以，小鸡的出生，往往是由我先传开的。

盼星星盼月亮，有一天我终于看到几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爬出来了，那心情就像是终于盼来了过年一样，不，应该是比过年还开心！我呼喊着母亲：小鸡出来啦！小鸡出来啦！小鸡要孵化出来的那几天，我哪也不去，待在家里等着小鸡一个个孵出来。家里人笑我，说我那样子就像父亲等待初生儿的降生。母亲不让我太过频繁地去看，说会影响母鸡的孵化。但我还是按捺不住性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地抱开母鸡，看看是否又有新的小鸡出来了。刚出生的小鸡湿漉漉的，有的则大半个身子还在蛋壳里，露出一点嫩黄的绒毛，身子在蛋壳里不安分地动着，想要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两三天过后，小鸡基本都孵化出来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家伙像小球一样，在鸡妈妈的带领下早出晚归觅食去了。这些小鸡刚开始一个样，但随着渐渐长大，无论是体格还是毛色都逐渐显出不一样的地方。

而如今，村里已经没有人再用这种方式去孵小鸡了，都是去买电孵化的小鸡。村里现在的小孩也没有机会看到母鸡孵化小鸡的整个过程，更别提其所带来的那份快乐了。 孵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