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世界杯

( 走上街头的巴西人 )

您一定还记得“占领华尔街”，以及诸如此类的各种“占领”，最新版本自然是巴西人给出的“占领世界杯”、“占领奥运会”。在巴西采访的中国记者们都很惊诧于当地电视台对于街头骚乱的无限制直播，如此毫无禁忌难道不怕星火终成燎原之势吗？

此番巴西动荡并非毫无征兆，《经济学人》杂志本月初曾经发表了《在优雅中倒掉》的文章，感慨巴西经济的繁荣发展如今已经被通胀、低效和政府抑制自由市场经济吞噬掉了，从卢拉总统第二任期就埋下的诸多隐患在其继任者面前一一被引爆了，想当年巴西政府曾经因为帮助3000万国民摆脱贫困而备受赞誉，如今观察家们会面对街头腾空火焰冷冷地说道：“在一个每晚会有1300万人饿着肚子上床睡觉的国家里发生这一切丝毫不应该感到奇怪。”

贵为金砖国家的巴西，在中国、俄罗斯之后，被世界选中担当大赛承办者，要在3年间连续将世界杯赛和奥运会揽在怀中，无论是“巴西时间”还是“里约时间”的倒计时之声都在铿锵作响。有人将巴西骚乱的缘起视作大城市公交涨价，戏称“两毛钱引发的革命”，也有人将其比喻为每逢G8峰会时必然上演的民众聚集。也许我们都错了，巴西当下的状况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复杂，从2011年开始，这个南美洲第一大国的通胀率比大多数拉美国家都要高，趋于零的经济增长比周边国家都要低，那辆“不倒尽管推的小车”因为丧失了经济增速的助力眼看就有翻车之忧，而此前它一再碾压着巴西脆弱的神经和内心。

美国NBC晚间新闻的主播布莱恩·威廉姆斯数天在节目中报道巴西骚乱，他也像很多新闻主播一样，会将一年来世界不断发生的各种“革命”和流血联系在一起，并赋予一个简洁的标题——《走上街头》，这位资深主播断定，巴西人面对着橡皮子弹走向街头的勇气源自对“不公平经济”的痛恨。英国记者会提醒大家，在巴西街头射向公众的橡皮子弹与近日土耳其官方使用的源自同一个生产厂家，两个政府都在经历着动荡，更准确地讲，两个国家的肌体都在流血，但没有人知道这鲜血会换来些什么。

巴西和土耳其，这个夏天都在担当着国际足联的大赛使命，都在被风暴裹挟着。还记得2011年夏天，伦敦爆发的托特纳姆骚乱吗？滚滚黑烟让伦敦的天际降低，伦敦疗伤之痛，一年后总算平安奥运了。动荡与激变往往是被一颗小小的火星点燃，巴西的骚乱之火让曾经的美丽足球不再单纯，让巴西史无前例地仇视世界杯赛，将球王贝利不仅作为乌鸦嘴来嘲弄，甚至将其视为国民的叛徒。

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继续他不合时宜的老毛病，公开讲话指责巴西人践踏足球价值，不该绑架联合会杯赛。可以想象，这位老先生会得到怎样的回应，最客气的也会是：“主席先生，盛会结束了！”并毫不客气地直斥当今主席当年是从一位巴西贪腐者——阿维兰热手中接过的权杖。布拉特表达一下立场也许该算应尽之责，他的声音瞬间就会被抗议声浪淹没掉，而巴西人因为世界杯赛质疑政府之声才是主旋律。一届世界杯赛会花掉多少钱，是贫穷的巴西人最关切的——政府预算为137亿美元，加上其他市政建设费用总计165亿美元。走上街头的巴西人会鲜明地将矛头直指政府对于教育和公共设施投入方面的缺失，换句话讲，就是尚处贫困之中的巴西哪儿有闲钱来办世界杯赛，这个人口大国一年的教育经费也不过才190亿美元。

街头运动迅速在巴西蔓延开来，两毛钱涨价引发的革命瞬间将政府架到了火焰上，示威者直言只有占领大赛才能引发世界的关注，给政府施压解决社会深层次问题，足球王国此时已经顾不得运动的传奇，在吃不饱肚子的公众眼中，投资浩大的大赛不过是政客们利益交换的密室游戏，最终拿走丰厚利润的只是建筑承包商而已，百姓无从受益。更为糟糕的是，市政改建会触及巴西特色的贫民窟，据说有17万生活在贫民窟中的低收入人群自认为拥有脚下的土地，而政府赔偿少得可怜，与公众期待落差过大，走上街头也就不可避免了。

街头运动猝不及防，巴西政府迅速通过了临时性的“反恐怖主义法案”，独立新闻调查者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巴西有关方面已经开始对示威者在所有社交媒体平台上的表达进行严密监控，这让人的脑海中迅速闪现出阿拉伯街头运动中年轻人两手之中紧握的不再仅仅是石块，还有那个连接世界的手机。

如果日后有机会仔细梳理“占领世界杯”的事态走向，国际足联一定会被更多的巴西人诅咒，为了安全和赞助商利益，所有赛场都被要求设定两公里的“隔离区域”，这让那些原本依附赛场做些小生意的百姓顿有流离失所之感，这也是触发巴西低收入阶层对于世界杯仇视的主要原因之一。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今年4月份，国际足联秘书长瓦尔克不知道在什么场合下居然发言说：“少一些民主更有利于世界杯赛的成功。”这话无疑是灾难性的。

面对动荡不安，巴西国脚中不少人态度鲜明支持街头运动立场，内马尔坚信是巴西政府“无视”了对于人民应尽的义务。此时，贝利保持沉默，因此遭到讥讽，已经成为国会议员的罗马里奥冷冷地说道：“一位诗人，当你闭上嘴。”（文 / 张斌） 占领世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