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誉和她的朋友们

（文 / 李黎）

除了幼儿园的同学和楼下一群小朋友之外，李含誉目前还有另一批朋友——一群小动物，分别是小青蛙弗洛格、小猪、小熊、小马和她自己。弗洛格有一辆透明的汽车，小猪会做各种好吃的，小熊动不动就冬眠，很多活动不能参加。他们五个朋友动辄聚会、出去玩、吃大餐等等，最让李含誉激动的是他们互赠礼物，互赠火车、飞机、星星、比人还大的面包、会跳舞的花之类，李含誉收到礼物后会激动不已，双手捂着嘴但还是尖叫着——显然，这一切都是虚构的，互赠礼物和朋友本身。

李含誉认为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她能看得到所有朋友和所有活动。她最喜欢小马，很多个晚上，她缠着我说“小马的故事”给她听，而且都命题作文：不是“小马去菜场”，就是“小马去水果店”。我只能在小马去水果店或菜场的路上发挥，要么遇到了下大雨在屋檐下躲雨时遇到了外公外婆，要么突然遇到了小猪（或者弗洛格，小熊一般碰不到），要么遇到外星人。偶尔，迷路了看到蛋糕店，进去吃一个；偶尔，还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互相问候；有时，小马甚至飞到了星星上，然后想着怎么带朋友们一起来玩。

每次我说小马出门去菜场或者水果店时，李含誉都郑重其事地问我：带钱没有？带钥匙没有？门关好没有？天气不好有没有带伞？我一边回答，一边快速让小马走到路上，走到故事中间。

不知何种原因，李含誉越发喜欢小马。有天她突然说，还有一个小马，是小马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呢？叫小马啊！她回答。从此李含誉的这批朋友就变成了弗洛格、小猪、小熊、小马、小马和她自己。很绕人，但是她从来不会忘记第二个小马。有时我忘记了还有第二小马，她重复时我以为她在重复，但是她会通过语调的变化提醒我：小马，和小马啊！

最近，李含誉突然说她自己是小蝌蚪，说我是鱼，并且我是她的小孩。好几次，她母性发作，冲着我张开双臂说，小孩，让妈妈抱抱你！对她这种胡说八道颠三倒四，我们从不阻止，只是不过分配合就是了。好几次，在漆黑的卧室里，她“腾地”从床上站直，要抱她的孩子，也就是我。看着她披肩长发和狰狞的笑容，我觉得这情景透露着几分恐怖。

有一天我对她说，小蝌蚪长大了是不是就是青蛙啊？她点点头。我得意地对她说，你看，你是小蝌蚪，长大了就是青蛙，青蛙就是弗洛格，弗洛格是你的朋友，但是弗洛格也是你自己啊，你就是弗洛格小时候，弗洛格就是长大的你。所以你的朋友应该是小马、小马、小猪、小熊、李含誉和李含誉，或者是小马、小马、小猪、小熊、弗洛格和弗洛格。她若有所思，似乎是为了刚才这通话带来缓解疲劳，她龇牙咧嘴地对我说，反正你就是小鱼，是我的孩子。小孩，让妈妈抱抱你…… 朋友李含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