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男少女的音乐大梦

作者:王恺

少男少女的音乐大梦0( “中国好声音”冠军得主梁博 )

金志文说他参加“中国好声音”的节目,当最后一场进入四强的时候:“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这种说法一般用于梦醒时分。可是他强调“正好相反”,他觉得自己刚进入这条音乐的梦幻道路。

不少“中国好声音”的选手都会提及他们进入舞台的感想。比如吴莫愁,在她看来,这就是她从小想要的舞台。在登上这个舞台前,毫无例外,这些选手都在摸爬滚打的道路上,这条道路和音乐多少相关:或者上着不太正规的音乐学校,或者在各个酒吧演出,或者在大城市做着边缘的音乐人,突然有一天,这些离开梦想还很遥远的人,被“中国好声音”的“地毯式搜索”发现,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新的舞台上。

离成名还有几站路

刚和经纪公司签约的选手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尤其是李代沫和吴莫愁,进出都有几人跟随着,在北京工体那间庞大而阴暗的旅馆里,他们被看护得很紧。显然,李代沫还不习惯于这种的待遇,他刚刚刮了光头,这也是新近添上的习惯,不像过去,隔几天才刮一次。不小心,头上有了些小伤口,经纪人严禁摄影,高大而壮实的他委顿在床脚,自己虽然有主意,可也无计可施。

李代沫是在齐齐哈尔长大的,那座普通的东北小城市,留给他和另一名也是东北长大的歌手吴莫愁的印象都是,太小。他的父母亲都是普通人,他考上了沈阳音乐学院,学美声,这不代表着未来他的道路可以与音乐有关。他告诉我,同学毕业大都走上了别的道路,好一点就去当中学的音乐老师,那算是和音乐相关的职业。

少男少女的音乐大梦1( 9月28日,金志文在为争夺四强激情演唱 )

他毕业后,生活基本和音乐没有关系,找到的工作是杭州江南专修学校,一所自考学校,在那里的团委工作,组织学生大合唱,大概勉强能算得上和音乐沾边,可是精神上的乏味还是让他感觉压力巨大。“和音乐没关系了,感觉挺委屈的。什么都不对劲儿,同学去少年宫教小孩子我都很羡慕。”加上家乡的朋友一直叫他回北方,大家可以组成一个小团体玩音乐,他在2012年寒假后就放弃了杭州的工作,开始在北京和朋友玩音乐。

“我们的团体叫‘熊猫团’。”是乐队吗?不是。是创作型组合?也不是。主要做编曲和演唱。演出的场合,也并不是多么商业,而是“麻雀瓦舍”和“愚公移山”这样经常组织小型演出的场地。看了演出录像才知道,七八个成员都胖,但身体很灵活,也都有自己的演唱才能,趣味大于音乐本身。他们唱《牛仔很忙》,也改编《天竺少女》,有股不属于胖子们的劲头。

少男少女的音乐大梦2( 李代沫 )

李代沫说,人人都有工作,一般一个月排练一两次,玩票性质很浓。“玩的心态重,又都是老乡和朋友,所以刚开始没钱拿。”他边找工作边玩,不过面试了不少行政工作都失败了,“可能我说了我要留时间给组合”。

他进入组合后,演唱天赋和声音技巧都迅速起了作用,成为主演唱者,名字成为沫沫。他们团体参加过“激情唱响”的选拔,戴大黑框眼镜,蹲下来扮成熊猫,装可爱。李代沫却很自然,显然他并不觉得不好意思,这也是大半年的舞台感带给他的东西。他和组合的这些视频开始在网络上流传。传播最广的,还是他非常喜欢的“我的歌声里”,是一个汽车品牌组织的为奥运会加油的音乐活动,拍视频的地点,就在北京朝阳门的地下通道里,那里也是流浪歌手卖唱和乞讨者众多的地方。他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旁边的人来人往都没有给他形成一点压力,他慢慢走到镜头前,大声开始,“没有一点点防备”。

少男少女的音乐大梦3( 吉克隽逸 )

这肯定是李代沫当时音乐生活的一部分。在小舞台上卖萌,将自己喜欢并认可的演唱视频上传,在点击率里享受成功的快感,基本就是全部。看不出大红大紫的希望,成为职业歌手,并且被大众认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直到某一天,“中国好声音”导演组的人看到了这些视频。

离成名的这一站路有多么远?金志文和平安也许深有体会。作为行业内的知名乐评人的杨樾对此很有感触:成名通道不是狭窄,而更多是机遇。“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社会模型,有无数人梦想成为那个金字塔顶端的人,唱几首歌,轻轻松松几十万元到手,可这不是靠努力和时间成本就能成就自己的问题,真正最后成功的寥寥无几。”

杨樾在上海听过平安的演唱。“他的声音有特质,也很干净,在酒吧演唱的时候,专门有很多人去听他唱歌,这在酒吧歌手中非常难得。可是我在唱片公司工作过,每天收到的样带,像平安这样的声音有成百上千,全国甚至上万,那么怎么能越众而出就成为巨大的难题。”在杨樾看来,全国像那英或者王菲那样的声音确实微乎其微;像平安、李代沫式的声音,却数目不乏。

事实上,平安也没有打破这个难题。他在上海的酒吧演唱了很多年,积累了大量的观众群,2007年,包括去年底,他都在上海的金茂音乐厅举办过小型演唱会,都是多年来在酒吧听他歌曲的老听众,没有宣传,可是爆满。他的名字也起了很好的作用,放在平安夜前后的日子举办小型音乐会,音乐会的名字就叫“听平安唱歌”。音乐会上唱的大多是关于友情和爱情的歌曲,还有些圣诞歌,也有人特意带着花来现场,向多年交往的女友求婚,两人都是平安的歌迷。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平安就能走向大红大紫,从大学毕业开始在酒吧唱歌,他已经在上海的各个酒吧串了10多年的场子,上海新天地很红的音乐酒吧ARK开张他就在里面唱歌,一直唱到酒吧结业。“当时考虑过未来怎么样?”“我是个乐观主义者。”他这样回答。

选手中,金志文离音乐行业相当近。从东北的酒吧歌手转向为北京一家音乐公司的唱片总监后,他出过几张唱片,有张《兄弟小文》在业内反响还不错,可是几乎都没有声响。他演唱的《左眼皮跳跳》因为在网络上走红,被选为电视剧《张小五的春天》的片尾曲,可还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司机去接我参加演唱会,结果有人打电话问他接谁,他说,接一个网络歌手,他也不认识。”

金志文告诉我,他很善于根据特点去编排歌曲,编曲虽然是他自己学习的,可是进步很快。到北京后,有家唱片企业很欣赏他,老板对他说,不管唱片成功不成功,发行怎么样,他都认可金志文。可是光他认可并没有用处,唱片发行了,几乎无声无息,公司很快解体。金志文于是去了胡海泉的公司,做了签约艺人,因为有一定的音乐才能,还做了兼职的音乐总监,学了很多音乐技巧,对音乐行业也有系统的了解,自己接着又制作了一些唱片,可是不管是放在网络上,还是圈内流传,一切都如石沉大海。

这次上“中国好声音”的节目,他甚至还是替补。“一开始通知我去了,我看了第一期的节目,特想去,可是后来说这季太满了,让我等第二季,我还挺失望的。后来有期节目有个选手没参加,导演组要加人,临时通知我赶紧上,一去那就高兴坏了,唱的就是那首《为爱痴狂》。”

一个全新的音乐舞台

吴莫愁对我说站在舞台上的感受:这舞台太好了,就是我一直梦想的舞台,和我想要的一模一样,也是我梦想了很久的外国的那种舞台。这个舞台确实很大,尤其是最后一场,在上海8万人体育场上的那个舞台,和一场大型演唱会的舞台没有两样。

在所有选手中,她是最重要的保护对象。各种节目等她去录制,以至于采访每几分钟就要停顿一次。她个子不高,脸色苍白,说是累的,连说话声音都哑了。“从前在学校是小高音呢。”从登上“中国好声音”的舞台开始,她的声音就备受争议。“偶尔也会上网看看,但是没有影响到我,第一首歌就是我自己选的,导演组也没做什么更改,他们觉得挺好的。”也是一开始,她就选定了导师哈林。“我就是奔他去的,我妈妈也喜欢的,所以根本没有犹豫,直觉就该是他。”

业内人士周小川分析,吴莫愁的选择很对。4位导师中,哈林和刘欢显然可以教给选手更多的东西。“哈林做了编曲,自己也创作,加上爱唱歌,他能教给选手的很多,不过他最好的地方,是让选手的个性完全绽放出来,吴莫愁的个性完全地保存下来,到了最后还突出了。”吴莫愁小时候和父亲的乐队在东三省和内蒙古等地巡回演唱过,这段经历经过了不少媒体的渲染,显得传奇。不过她现在并不愿意将之传奇化:“并不是你们想象的在大篷车上演唱,是在正规的剧院里,他唱得特别好,还能唱反串,在舞台上很有杀伤力。”她说过自己剃了光头和父亲一起演唱,可那些片段,现在的她已经不愿意回忆。

哈林把她的个性保存了下来。“我觉得他给我自由了,还有信任。这个特别宝贵。”吴莫愁说,哈林还特别认真,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累了,可是他还在那里弄。“我也不懂那个东西,可是他就在那里弄。”

不过导师能起多大作用?这个谁都说不清楚。毕竟短短的时间要想完全领悟导师的东西,很难,也许过一段时间才能体会。她自己印象并不是一场比一场更好:“我觉得自己唱《美丽的笨女人》最好,最放松,也处理得最好,多听几遍很多人就疯了,我自己也特别特别的自如。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心里有数,外面人的评价要靠自己衡量。”杨樾觉得,吴莫愁最后能出来,在于她个人的舞台魅力。“她一上舞台就特别有魅力,没有刻意模仿谁,而是从谁那里都学了一点,化在她自己身上了。你要说她的声音不美,但是你看现在流行的LadyGaGa的歌也不美,可是舞台上照样给人深刻印象。”

这个大舞台,带给每个人不一样的感受和机会。金志文说他上台能唱到后来,自己也没想到。“可能就是靠自己编曲的功力,能把一些歌处理得不太一样。”之所以选择杨坤,并不是因为两人认识。“我编过他的曲,但是两人都没有见过面。选他是因为自己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唱过太多他的歌了,我就是奔他去的。”杨坤后来选择的歌,很多完全不适合他,比如《走四方》。金志文说:“可能就因为我擅长编曲,总能处理出一些不一样的火花,所以才一路坚持了下来。”他的对手到了后来越来越强,有平安,也有关喆。关喆是他的朋友,平时就知道对方的声音特别饱满,能打人,平安的张力又那么强。他告诉我:“可能是我选择的歌曲都很对,包括《最浪漫的事》,包括《空城》,都处理得很不一样。”

处理歌曲,确实成为“中国好声音”中的亮点,凭空而红的李代沫就是如此。他告诉我,他的第一首歌《我的歌声里》足足练习了半年。翻唱歌曲必须要有自己的理解,杨樾说,很多男声,包括动力火车、齐秦、迪克牛仔都翻唱过很多女声歌曲,沧桑的男声演唱女声别有味道。加上原来的作曲、演唱者曲婉婷下了很多工夫。“她是少有的音乐人和市场都欢迎的女歌手,这首歌有点爵士风,有点R&B的感觉,可她处理得非常出色,不强调原汁原味,又不是一般的口水歌。”这首歌本来就在小众范围内走红,李代沫一翻唱,就很快大红起来。杨樾说:“他的气质有点特殊,虽然高高大大,但有点中性。现在国际舞台上都流行中性风,包括著名的LadyGaGa,都是那个范儿,所以李代沫尽管没进前几名,但是被人记住了。”李代沫的对手都很强,包括郑虹和刘悦,他自己说,他可能赢在自己简单,当时心里想的就是:能在这些人跟前唱歌,已经很高兴了。

相比之下,多次参加过选秀的平安就很“处心积虑”。他因为参加过很多选秀,很有自己的主意。有人让他去参加“达人秀”就被他拒绝了。“那个和我太远了,比绝活,去不了。”这次被挖掘出来,开始导演组就告诉他,节目肯定比一般的火,可是火成什么样,没人能预测。他只要按照自己的最优秀的水平发挥就好了。“老歌我也唱烦了,过去都是《北京一夜》打天下。这次和导演组聊天,因为他们要些人生故事,知道我是知青子弟,说唱首能代表中国某个年代的歌曲吧,最后选了《我爱你中国》。不是红歌,纯粹是赞美祖国的,又不像一些爱国歌曲地域性那么强。王啸东老师他们的乐队很厉害,乐队编排的方式让人很接受,我也不是美声唱法,唱出来就连没听过这首歌曲的20多岁的人都喜欢。”

平安告诉我,选择这首歌,最初希望转过来的是刘欢或者哈林,可是只有杨坤转过来。“我也很感激,要不我就和这个节目擦身而过了。毕竟在舞台上多唱一首歌,就能让大家对你的印象深刻一些。”平安印象最清晰的是,自己一共只唱了五首歌:“只有五首,说不上哪首表现得最好。”

他说自己一直在舞台上中规中矩发挥。“我不是老油条,也不怕谁。因为无论对手强大或者弱小,可是你唱歌的方式都一样啊。用一首歌曲去对抗所有人,不存在对手强弱的问题。”

舞台系统,导师优秀,包括乐队全新,对于多数选手可能是大好事。可是,对于有的选手未必是好事。有多年唱片经验的周小川说,当时吉克隽逸一上台,他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潜质。心里想着怎么做她的唱片才能红。“可是一想太难了,她有民族性,又有世界音乐的那面,包括多年唱英文歌曲给她带来的特殊味道,要做她需要很好的想法。许多人说刘欢做她的导师,束缚了她的个性,其实不是,你看她最后还是越唱越好的,可就因为她丰富,反而很难一下子挖掘出她最值得亮在公众前的那一面。”

“残酷”的音乐教育

金志文是吉林市人,初中学习成绩很不好。当时开饭馆的母亲给他的出路有两条,要么去画画,要么学唱歌,“否则就只能去开出租车了”。他喜欢唱歌,最后家里帮他花1万多元上了补习班,说是上了这个班才能考上吉林音乐学院的分校吉林戏曲学校。事后发现,这个说法有误,没上补习班的同学照样能上这个学校,他至今还觉得,那钱白花了。

不过正式上学了,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们学校就和小社会似的,老生非要欺负新生,我上到二年级,就有老生拉着我去新生宿舍打架,得要新生买酒买烟来孝敬我们。我不想去,可是谁不去谁就是窝囊废,那次战役可火暴了,上百个老生涌进新生宿舍,专门去打新生,我真没动手,可是被推到了前面,结果那新生受伤了,后来把他记得的人一一指认出来,我当时就被劝退了。”母亲来长春接他回家,路上一句话不说,回到家里放声大哭。

他自己爱音乐,在学校学吉他,没有老师教,只能自己学。白天在母亲的餐馆帮着端盘子,晚上回家唱动力火车的歌。母亲看他在家待得老实,问他还想不想学音乐。想。于是花钱重新找机会,送他回学校重新学习。“又赶上一次老生欺负新生,这次更倒霉,就在我们宿舍里,我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怎么都不出来。这次厉害,全宿舍的老生都被开除了,就我留了下来。”

在学校里如何学习?靠运气,开始他找的吉他老师不理他,后来找的那个老师却很好,很耐心地教他。他开始组织乐队,唱动力火车和Beyond的歌曲,他都是主唱,包括上了学校的毕业汇报演出的节目。与其说是靠老师的教导,不如说是靠自己的热爱,他一步步走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在学校都像金志文这么倒霉。吴莫愁从小就考上了沈阳乐府音乐学校,这个学校同样是为了学生们将来上音乐学院准备的“预备役”,旁边就是沈阳艺术学院和沈阳音乐学院;很显然,幼年时候的大篷车生涯帮了她很大的忙,包括父母亲的开放性格,都使她在学校脱颖而出。“我爸爸是我的偶像,他唱的歌都挺时髦的,是那时候的流行歌曲,而且类型很多变,从《黄土高坡》,到《让我一次爱个够》,他能反串,有时候也剃光头,我和他合唱过《知心爱人》,就记得他们的舞台花花绿绿的,搬箱子搬个不停。”据吴莫愁说,他父亲唱歌非常放得开,有种特殊的舞台魅力,能够让下面的人盯着看,甚至买站票也看。“不过他不像我争议这么大,他就是正常地在那里唱。”

吴莫愁的母亲是老师,爱买各种外国歌手的磁带,她不关心歌手是谁,就是喜欢。包括吴莫愁最喜欢的亚瑟小子,还有各种类型的。“她喜欢的,我也跟风,不过不是你们想象的一家三口都蹦蹦跳跳的那种,我们在家里也就是老实听歌。”

因为父母亲自由,看她热爱音乐,很小的时候就送她上了音乐学校。那是一所中专,专业课程庞杂,从萨克斯到舞蹈都有,也不分科。关于这所学校,吴莫愁说得很少,她只是强调自己一直是功课的前几名,同学也喜欢她,每周都有展示会,他们班的展示会就以她为主。“我学歌不分界限,英文中文都学,也不针对哪个歌手,所以我就不模仿任何一个人,别人总觉得我别具一格,一听,就有感觉,其实我还真没有什么训练,也没有什么规律。”

中专毕业后,她考上了沈阳音乐学院的流行歌曲专业。“在技术上强化,因为我中学在自由上、表现欲上已经够多了。”

吴莫愁的演出机会是商业促销。“我跳街舞也跳得很好,和同学在街头搭的促销的台子上表演。还好,没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些机会来得都不容易,包括朋友后来联系了一些酒吧的演出机会,我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对每一个机会都不放过的吴莫愁形成了她在舞台上极其强烈的感觉。“我平时不吱声,用恶心的说法来说是可低调了,但是舞台上我觉得不能低调,‘大一’的舞台上,那是学校的展示空间,从‘大一’到‘大三’的学生都要参加,我跳了一首,说唱了两首,英文的居多,一下子就震慑了学校。”

吴莫愁说自己没有风格,但是喜欢变动,所以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上她的每种风格都不一样。“我就是这么唱,唱自己能表达的东西。自己感觉好就行。”

“我很幸运,大学一年级我就参加了‘中国好声音’,我没梦想过这样,但是现在,真实现了很多梦想。”吴莫愁说。

有专业学习的,也有自己找机会学的,平安就是如此。他本来在四川和父母亲在一起,回上海考音乐学院没成功。“别人都有导师推荐什么的,包括参加了哪些音乐比赛,我只参加过少年宫的合唱团。”他上了会计学校,当时他的外婆家和上海音乐学院很近,正好上海音乐学院推广音乐剧的谭冰若教授在一次上海高校的交流演出中听了他的演唱,对他说,可以来自己的课程上旁听。“我告诉他,我是知青子弟,没什么钱,他告诉我,不需要。”在谭冰若开的课程上,大量介绍音乐剧,让学生们学一点美声,包括音乐剧的歌唱方式。他告诉孩子们,学唱歌,重要的是保持自己的声音特质,不需要每人都按照相同的方式去唱,这点对平安帮助很大。

目前中国风起云涌的艺术学校能学到什么呢?因为大量孩子想走音乐之路,现在中国大量的二、三级音乐学校开始出现。作为行业内的资深人士,杨樾对中国的流行音乐教育有一定的认识:起步很晚,他印象中上世纪90年代付林开始搞流行音乐教育,学生中出了很多不错的流行歌手,包括陈羽凡等人。但对于大多数职业学校来说,还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教学手段。“靠上大课成功更少了,很多是后来一对一教学,才慢慢开窍的。而且,流行音乐的教育只是基础,老师可以教技巧和发声方式,可是情感都是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我现在做汪峰的经纪人,他从前学的是小提琴,音乐素养很好,可是每次演唱会,发声方式,包括每首歌怎么处理,还都在摸索。我还想帮他找郭德纲去练习如何吊嗓。你知道吗?郭德刚有特别好的习惯,演出前很早就来场地,自己在那里吊嗓子。这些学习,只能靠自己在日后慢慢摸索,光靠学校是不够的。”

学校之外,夜店是最好的实践场所。中国不少歌手是靠夜店慢慢唱出来的,现在鲍勃·迪伦还每周去几次酒吧唱歌,一个好歌手,绝对不可能闷在家里,靠自我学习演唱,夜店是他们更大的学校。“中国好声音”的评委中,那英和杨坤都唱过夜店,尤其是杨坤,更有深厚的夜店经验,这也是许多歌手的必经之路。

酒吧歌手和选秀歌手

相比之下,这些“中国好声音”的选手比他们的前辈有更多更好的酒吧演唱的机会,最近10年,中国的夜店业正走向多元化,几乎每个城市都能找到一两家以音乐和歌手著称的酒吧。杨樾说,早年这种局面只在广东出现过,毛宁、杨钰莹都是很出名的夜店歌手。上世纪90年代,北京西部汽车总站附近有家音乐酒吧,以乡摇为主,现在很多知名的歌手,包括陈羽凡、钟立风都是从那里唱出来的。“酒吧提供了音乐空间,提供了出名的机会。杨坤当年在天津唱酒吧的时候就很红了,骑着自行车赶场子。”

后期的音乐酒吧,水平在一天天提高。首先是音乐总监的水准高了。三里屯的“男孩女孩”的音乐总监李晓乐就很苛刻。“他们面对的是市场竞争,对歌手的判断力很强,自己也有见识。”所以酒吧的音乐水准并不低。包括乐队演出的“Live House”越来越多,歌手不是光嗓子好就行,必须有足够丰富的音乐感觉。“好歌手都是一场场地长出来的,舞台感完全是积累个人魅力的好手段。”

金志文的经历特别能证明这一点。最早在沈阳唱歌,开始都进不了酒吧,只在西餐厅演唱,每天只有30元左右的进账。“好在我能安静下来,慢慢有顾客在我唱歌的时候会停止说话,专心听歌,我模仿力也强,唱齐秦一片好评。”后来终于找到去酒吧唱歌的机会,开始和顾客说话,下一首歌几个字都说不出来,紧张得不得了,结果被音乐总监赶走了。

他当过吉他手、主唱,慢慢终于唱到了沈阳最红的酒吧“五月花”,那里慢慢推出了固定的菲律宾乐队和中文男歌手“小文”。“我能唱3首左右,学的是周杰伦什么的,那个老板对我很好,后来知道我想去北京发展,二话不说,鼓励我去找新的方向。”

平安在毕业后也是靠酒吧演唱为生的。他当会计不久就失业了。“开始也是在餐厅,把蜡烛弄暗一点,我就开始唱。大学时期我就开始组织乐队,所以我去酒吧始终是靠现场乐队,从来没有过伴奏带。”

不用伴奏带的好处是声音的高低可以自己调整,音乐风格也多变,靠玩。“酒吧唱歌是投观众所好,酒吧也就是为了生计,那时候酒吧歌本很厚,老歌新歌都有,我什么歌都唱,从‘小虎队’到‘枪炮和玫瑰’,我把唱歌当作一种练习,就和画家练笔差不多,慢慢地,唱歌就成了我的个人生活的组成部分了。虽然,当歌手的收入不高,但是比正常上班要舒服很多,也自由。我在新天地的ARK唱的时候,成为驻场歌手,那是专门以音乐为主的酒吧,经常有日本来的乐队,那其实是一个酒吧歌手的最佳表演场所了。”

也就因为不满足于专门做酒吧歌手,平安开始参加各种比赛,“也是为了自己的职业道路,你往电台或者电视台送歌没人理你,参加过比赛拿了名次总归好一点”。他参加的选秀极多,包括湖南台举行的“快男”,那个必须签约才能进入到关键的几轮。“可是那时候的经纪公司不发工资给你,包括唱片公司也是,找过我的不少,要不就是要改造我,要不就是连最低工资都不给。双方什么保证都没有,最后也就是悄然无声了。”

“我做过乐队,所以有点小脾气,就像我一直在说,我有颗摇滚的心,所以完全按照他们的模式改造我,我也不太愿意。‘快男’我进了前50,那时候就总有人说我唱歌没感情,其实我是按照我的能力在处理,不对你的胃口并不表示我唱得不好。”他清楚记得当时的评委巫启贤对他说:你该真声的时候真声,该假声的时候假声,处理得很好,可是你就是没有感情。“我告诉他:‘说我该真声的时候应该假声吗?说我唱歌没感情,这话也不对。选择一首歌,本身已经有情感存在了,我没有声嘶力竭,惊涛骇浪,那就表示我没有感情?可是在场有许多观众流泪了,他们不是被我打动了吗?你不喜欢并不表示我没有感情。’他很生气,说‘那你为什么选票低呢?’我告诉他,因为选票没有实名制。”

多场的选秀比赛给平安很多东西:“会想一些对抗式出彩的效果,肯定想让自己一下子与众不同,不过得失心反而弱了,因为特别想赢反而会失败。”音准、技巧和唱歌类型这些东西,在平安的磨练中也都成为必须考虑的问题。“坚持自己的状态,我一直很喜欢迈克尔·杰克逊,还有乔治·迈可,包括罗宾·威廉姆斯,他们可能都比较老套,可是一直有坚持,有故事。你看齐秦现在台上的状态,多么安详啊,有种浪子回头的让人感动的东西。”

尾声:一代新歌手?

他们会是一代新歌手吗?平安说,他找到了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以前我不太清楚自己适合什么类型的音乐,包括参加比赛是为了什么,也不会包装自己。现在都有团队来帮我做这些,我发现自己的道路宽阔了许多,可以跨界,可以以新的表现力去唱歌。许多人说我‘平静而伤感’,包括刘欢老师说我唱歌的表现力很大,可以去尝试一些电视剧的片头和片尾曲。我就像经历了一场会诊,觉得自己的道路宽阔多了。”

这是几个人的共同感受。虽然目前“中国好声音”的签约歌手们的商业演出价格各自有高低,也被当作公司的核心机密保护了起来,但是,毫无疑问,商业演出的机会都多了很多。李代沫被选择去唱刚上线的电影主题歌曲;吴莫愁和他一起代言大电商;他们的舞台都似乎展开了。不过,这种舞台中,真实地属于音乐的似乎还不那么多。有业内的专业人士分析过选秀歌手和职业歌手,结果发现,选秀歌手的歌迷数量往往在选秀刚结束的时候到达高峰,之后就慢慢走下坡路,再没有增加。许多人喜欢选秀歌手,不是因为他们唱的歌,不少歌迷跟随着李宇春跑来跑去参加演唱会,是因为他们看着她一天天成长,有一种依恋感。

可是职业歌手需要更多的训练和更好的机遇。两个圈子似乎不太交融。音乐圈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优秀的电视节目,“是一出豪华的制作精良的电视剧,但是和音乐本身的关系没那么大”。每个人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看造化之功。而歌手们也对自己的未来很谨慎。吴莫愁很谨慎地说:“我还要回去上学,把未来设想得太高或者太低了都不好,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握现在。”(文 / 王恺) 音乐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