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开启明天

( 利物浦队赛前哀悼惨案逝者 )

“今天有了真相，让正义开启明天。”这话说得好像含泪带血，似乎与体育毫不关联。说这话的人是希尔斯堡家庭支持组织主席瑞沃·希克斯，一个在1989年4月15日希尔斯堡球场惨案中痛失两个女儿的母亲。

23年前，那个骄阳刺眼的下午，19岁的萨拉和15岁的维姬与5.4万名球迷一道走进了谢菲尔德星期三队的主场希尔斯堡体育场。因循惯例，15:00开球，利物浦队与诺丁汉森林队争夺足总杯赛的决赛权。开球15分钟后，骚乱突发，包括萨拉和维姬在内，当场94名球迷丧生，转天后又有两名伤重不治，这就是为英伦惨淡的上世纪80年代做结的希尔斯堡惨案。永失爱女萨拉和维姬之后，瑞沃开始联络96位罹难者家属，目的只有一个，告诉世界惨案真相，一路走来，23年了。

23年，意味着什么？对于另外一位母亲安妮·威廉姆斯而言，那是丧子之痛延绵不断的岁月，她的儿子凯文同样在那个下午，走进了希尔斯堡体育场。凯文那年15岁，从现有的材料中，我无从查到，凯文是不是希尔斯堡惨案罹难的96名中最年幼的。维基百科的词条中，清晰地写着一个名字，验尸官：史蒂芬·博波医生。他一定见过所有罹难者的苍白扭曲的面孔，不知23年间，是不是很多瞬间，这些面孔会浮现在医生的脑海之中？也许职业习惯，可以让医生平静如常。但是，杰拉德做不到，这位利物浦现今时代的化身，经常会在临睡之前，头脑中会闪进一张面孔，那是他的堂哥保罗，96名罹难者中的一员。23年了，这一刻经常出现。

80年代，怎样的年代？我们不曾在那个年代生活在英伦三岛，只能从字里行间品读判断。应该是萧条的，愤怒与不安时刻冲击着那个临界点。球场成为那个年代灾难最为集中的地方，希尔斯堡最为惨烈，行至那个年代的尾声，几乎可以做结。希尔斯堡惨案意义不同，一开始就被定义为“国家灾难”，而“国家灾难”背后往往蕴含的是“国家丑闻”，这个真理足足用了23年才得以最终验证。

惨案发生之后两天，负责那场半决赛现场安保的南约克郡警方开始放出风声，引发惨案的直接诱因是利物浦球迷现场酗酒滋事。《太阳报》极其应景地在头版刊登醒目大标题——《真相》，号称第一次向公众披露惨案真相。在报道中，利物浦球迷被描写为邪恶的群体，他们在惨案现场从死者身上搜寻财务，甚至有人还向死者尸体撒尿，种种丑行不一而足。这就是真相吗？警方当年声称，为了缓解球场外部压力，他们打开了球迷入口，5000米球迷犹如潮水般涌入看台，才导致了混乱踩踏出现。事情果真如此吗？罹难者家属们一直在抗争，谁能证明是利物浦球迷酒醉闹事？出现骚乱之后，警方是如何应对的？BBC新闻赛后曾经报道过，骑警在现场只要行动再果断一些，完全可以阻止球迷向球场冲击的浪潮，处置不当的责任该由谁来承担？骚乱出现的准确时间是15点15分，过去20年间，安妮几乎找遍了所有在灾难现场见过自己儿子的幸存者，拼接出关于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妮的结论是，儿子凯文并不是丧生在15点15分，而是此后很长时间之后，现场匮乏逃生和急救的必要措施，让不少重伤者眼睁睁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谁该为此负责？有确切证据显示，在96名罹难者中至少有41人如果急救得当的话，完全可以从鬼门关前逃生的。

3年前，惨案20周年。罹难家属终于说服英国政府就惨案进行独立调查，经过大约两年时间，号称多达45万页的各类原始文件被集纳在一起，得出一个最为直接的结论，利物浦球迷并未大面积酗酒，真正造成惨案的直接原因是，英足总选择了根本没有通过安全设施检查的希尔斯堡体育场作为比赛场地，加之警方现场处置不当，惨案因此进一步恶化。卡梅隆首相代表英政府在宣布独立调查结果后，向公众深深道歉，承认惨案是典型的“双重丑闻”，算是还给了利物浦球迷一份公道与清白。此后两天，利物浦迎来主场比赛，“红军”球迷起来鼓掌6分钟，告慰逝者。真相其实永远都在那里，就看你是否执著追问了。

追问还会继续下去，真相并非正义的全部。首先遭到广泛质疑的是南约克郡警方，他们当年到底采取了哪些手段转移公众视线，将罪责转嫁给无辜的球迷的。证据显示，当年164名警方人员接受调查，居然有116人的证词后期被改动过？这是何人所为？《太阳报》是受到何种力量的驱使，才会炮制了那个臭名昭著的所谓《真相》报道？当现场出现大规模踩踏事件时，警方与谢菲尔德急救中心以及其他医疗机构是如何沟通联络的？是谁耽误了最宝贵的初期救治事件？希尔斯堡惨案前4年，还有一起布拉德福德球迷惨案，大火夺去了56人的生命，当时认定看台与球场之间的栅栏是阻碍球迷逃生的最大障碍，而几年过去，希尔斯堡球场的栅栏继续成为死亡的屏障。撒切尔政府当年也曾承诺改变球场安保条件，但依旧还会出现如此惨案？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根本不关切那些在球场中的生命。

希尔斯堡惨案后一年，英国政府委托撰写了《泰勒报告》，从球场安全角度出发革命糟糕的英国足球，就此开拓了此后20年的新时代，这权且算是生命代价换来的历史进步吧。（文 / 张斌） 国际足球英超利物浦正义明天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