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

作者:徐菁菁

(文 / 徐菁菁)

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0( 2010年10月7日,小泽一郎在东京被记者包围,他表示不会退党或辞去国会议员职务 )

小泽的资本

“日本国内不断对‘鱼鹰’的安全性提出质疑,但完全看不到日本政府将国内的这种状况传达给美方。日本政府在政治、军事等各个方面都对美言听计从。此事就是典型事例。”7月26日,小泽一郎再次向野田内阁发难。几天前,日本民众为反对美军在冲绳部署“鱼鹰”直升机发起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这一次,小泽的身份不再是自由民主党要员,而是“国民生活第一党”党首。

7月2日,有着 “破坏者”之称的小泽一郎向日本民主党提交退党申请,带走了民主党40名众议员和12名参议员。他所创建的新党派拥有49名国会议员,在众议院成为第三大党。

“我们一定会夺回政权,将再一次把热忱和信义展现给日本国民,一定要建立一个符合民意的政权。”小泽在退党后意气风发地宣布。一些分析说,小泽脱党事件是民主党自登台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民主党内甚至有人悲观地认为:“这可能是民主党走向终结的开始,下次众议院选举形势将相当严峻。”

在过去20年里,小泽一郎数次撬动着日本政治杠杆:1993年,小泽率众脱离自民党,历史性终结了1955年以来自民党对政权的垄断。2003年,小泽以民主党党首身份,在2007到2009年参众两院大选中使自民党首次失去国会第一大党地位。东京大学教授御厨贵曾说,关注1993年以后的日本政治局势,“与其关注首相,不如关注小泽一郎更容易理解”。

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1( 2010年6月2日,鸠山由纪夫(右)宣布辞职后走下讲台,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左灰衣者)等为其鼓掌 )

小泽一郎是日本政坛为数众多的“二世”政治家之一。1942年,他出生于岩手县水泽市的一个政治家庭里。父亲为自民党议员,曾任建设、运输、邮政大臣等要职。父亲在东京为官,小泽自小留在故乡同母亲一起生活。母亲对小泽管教甚严,常要求他“男子汉要埋头苦干”、“要勇于承担责任”、“沉默是金”。据同学称,小泽在学校里不善言表,但颇有号召力。他擅长摔跤,经常作为选手参加市、叮、村举办的运动会。

1968年,小泽从庆应义塾大学经济系毕业,准备报考日本大学研究生院攻读法律。但就在复试前三天,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小泽决定继承父亲的地盘,参加第二年的众议院选举。为此,他登门拜访时任自民党干事长、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据说,由于小泽与田中死去的儿子长相极像,田中对小泽一见如故,并当即鼓励他要“家访3万户,街头演说5万次”。不但如此,田中将自己后援会会长的大女儿介绍给小泽,并在小泽结婚时代替其父出席了婚礼。1969年,年仅27岁的小泽一击即中,以最高票当选为当年最年轻的众议员。

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2( 2010年9月9日,小泽一郎(左)与菅直人为竞选党首在札幌做宣传 )

有了田中的提携,1975到1986年,小泽在政坛一路高歌猛进,47岁时便成为自民党历史上最年轻的干事长。在这10年间,小泽逐渐洞悉了政界生态,积累了大量政治资本。

自1955年起,日本政坛形成了固定的格局,这就是所谓的“五五体制”:自民党和社会党两党占据了国会80%以上的议席,而自民党又通常以超过社会党约一倍的席位在国会中占多数。在这种模式下,政权更迭不在政党之间,而在自民党内部的各派系之间。成为自民党总裁就意味着成为首相;而要成为总裁候选人,必须得到一定数额的国会议员推荐;要当选,则必须获得党内多数议员的支持。这意味着权力竞争者必须在党内组建自己的派阀势力。

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3( 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中,摄于1983年) )

“五五体制”时期,来自财界的巨额政治资金是自民党的财政支柱。相当大一部分政治资金是通过私人渠道秘密地捐献给自民党内各派阀及政治家个人。这成为派阀领袖扩充势力的重要资源:在日本,政治家的活动需要大量金钱支持。他需要为应付议会选举招兵买马;需要为某项法案的顺利通过,在幕后与各党派议员秘密交易;他甚至需要对本选区选民进行感情投资,赠送婚丧嫁娶贺礼或慰问品,并为新年会、忘年会等各种聚会买单。

日本宪法规定,首相有权任命国务大臣。这是派阀政治中一个绝好的还礼机会。首相要将重要的阁僚职位分配给自己的亲信以增强本派阀的实力,另一方面也要给在选举过程中支持自己当选的其他派阀分配一些职位作为回报,乘机拉拢一些可以争取的人才。对于当选的议员来说,获得这些官职是他们政治生涯的终极追求,不仅是对他们政治地位的肯定,还可以通过地位和权力从财界获得更多的政治资金。自民党内部的派别曾一度多达11个。

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4( 日本前首相竹下登(摄于1993年) )

正因为长期处于权力中枢,小泽与日本财界、企业界建立了深厚的“钱脉关系”。日本媒体说,小泽掌握高超的“集金术”。他在担任自民党干事长期间,为了应付大选,能在短时间内筹得300亿日元。

身为田中门下的干将,小泽一直宣称“田中是我的政治父亲”。田中后来因为受贿丑闻在法庭受审,小泽是田中派议员中唯一从未缺席的人。据说直到今日,田中真纪子也只允许小泽一人在父亲忌日的时候,到家里吊唁。但小泽深谙派阀政治的精髓,决不以个人感情左右政治决策。1986年,田中病倒,田中派别实力下滑。次年,金丸信与竹下登一起建立自民党内最大的派系“经世会”,小泽毅然转投金丸信门下。加上小泽的妻姨是竹下的弟媳,竹下的长女是金丸的长媳,小泽迅速获得两人的信任,成为金丸信的代理人,一度离总裁宝座仅一步之遥。

小泽一郎:“破坏者”再行动5( 小泽一郎的支持者们 )

1992年,竹下派选举会长,小泽以“影子将军”的身份支持为人谦和、公众形象较佳的羽田孜参选,但落败于反小泽派的小渊惠三。他拒不承认选举结果,宣布脱离竹下派,成立羽田派。1993年6月18日,众议院就在野党联合提出的对宫泽喜一内阁的不信任案表决,以255∶220的票数通过。正是羽田派的38张选票的反戈一击葬送了宫泽内阁。日本媒体称之为小泽的“六一八”政变。此后羽田派宣布退党,另组新生党。这是自民党历史上最大的分裂。

接下来7月的大选中,自民党虽仍是第一大党,但席位已不足半数。小泽再一次显示了自己的政治手腕。他原计划与社会、公明、民社和社民联几个小党建立联合政权,但五党在众议院议席总还是少于自民党。小泽立刻改变计划,盯上细川护熙的日本新党和武村正义的先驱新党。他许诺由细川出任首相,成功地把细川和武村拉入阵营,并让社会党委员长土井多贺子出任众议院长,笼络了左翼力量。8月5日,自民党沦为在野党,38年的统治毙于一役。

权术家还是战略家

2009年,小泽一郎以民主党党首的身份接受《时代》周刊的采访,当被问及为什么在过去25年里他都在担任幕后角色时,他回答:“我并没有说我真的就是喜欢幕后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我非常擅长于此,我喜欢从事实务工作,我不喜欢在舞台上引人注目。”

小泽似乎严守着母亲“埋头苦干”的教诲。他平日沉默寡言,极不喜欢与媒体打交道。许多人觉得小泽傲慢自大、目中无人。1991年10月,自民党内急需推出一名合适的总理大臣人选。小泽分别把拥有82名议员的宫泽派会长宫泽喜一、拥有89名议员的三冢派会长三冢博及拥有70名议员的渡边派会长渡边美智雄邀到小泽事务所会谈,要求三人向竹下派汇报各自的主要政策主张,便于选择支持对象。这三位政治家都是年逾花甲的资深政治家,却不得不接受49岁的小泽一郎的“面试”。这在推崇资历的日本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使小泽的威望和形象大打折扣。加上他总是以政治目标至上,不讲交情,常常决然背弃政治盟友,改变阵营,小泽形象显得难以捉摸而又冷酷无情,从来不是公众的宠儿。

小泽奉行“自己的路自己闯”,为人不轻易相信别人,因此没有太多的朋友。在日本政坛,小泽素来以我行我素、独断专行著称。他经常缺席一些不感兴趣的会议,在担任民主党党首代理和副党首期间,他几乎不出席民主党领导层会议,有时还缺席众议会。小泽在国会发表政见时直陈无讳,处理事务时坚决果断。小泽在国会辩论中言辞犀利,喜欢采取正面“进攻”。他坚信若计划无法付诸实施,则一开始就应放弃;若要干,就一定干好。

“不喜欢高谈阔论,但明白事理。”关于小泽的政治才能,其恩师金丸信曾经做过如下评论:乱世之雄当小泽,盛世之相为桥本(桥本龙太郎)。他认为小泽一郎虽然不够圆滑,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但性格棱角分明,且目光敏锐,有行动力和感召力,具有统帅之才。

小泽常被视作一个嗜弄权术阴谋家。“他是权力成瘾者,靠权力呼吸和生存。”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教授利基·柯尔斯滕告诉本刊。但小泽曾这样表达自己的抱负:田中角荣只不过是一个“调整型政治家”,而真正的政治家,应该是“宏伟国家形象”的设计师。他最欣赏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原敬和吉田茂这四位政治家。因为他们“都发挥了强有力的作用”,“有强烈的使命感和实现这种使命的权力意识。他们虽然受到周围人的批评,但为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完全掌握着权力机构,巩固了行使权力的体制”。

1989年是日本“平成”纪元的开始,也标志着日本进入一个亟待变化的时代。“冷战”时期日本尚能在美国的保护下,利用战后初期经济方面的扶植和《日美安保条约》专心发展经济;而“冷战”后,日本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大国,却总是置身于“热点冲突”之外的行为模式越来越难以为继。在国内,自民党一党长期执政的体制早已失去了活力。首相被派阀和官僚架空,权钱交易的金权政治丑闻接连不断。日本引以为荣的“经济神话”已经开始出现破裂的迹象。1990年,随着日本股市泡沫的率先破灭,日本房地产泡沫也随之破灭。以1991年初四大证券公司舞弊丑闻被曝光为转折点,经济形势急转直下,进入衰退期。

日本举国上下都在讨论国家的前途和方向,许多政治家出版书籍表达政见,但影响力均不及小泽一郎于1993年发表的《日本改造计划》。该书连续拿下几个月的最畅销书的头名,初版印3万册,几个月内就加印13次,总共发行75万册。

在外交上,小泽主张要摆脱战败国地位,率先提出日本应成为与其他发达国家平起平坐的“普通国家”,通过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发挥政治和军事作用;加强日美关系,但绝不对美国唯命是从。

小泽并非纸上谈兵。海湾战争爆发后,他极力推动内阁向国会递交了《联合国和平合作法案》,为自卫队能够参加联合国多国部队铺路。在该法案由于在野党的强烈抗议成为废案后,小泽利用自己的政治影响,得到了船主协会、石油联盟、日本海员工会等民间团体的支持,终于使日本政府于1991年4月24日决定派遣自卫队扫雷艇编队赴海湾地区扫雷,突破了向海外派兵的“禁区”。1991年9月19日,自民党内阁再次向国会提交了《关于联合国维持国际和平合作法》,并于次年在国会获得通过,完成了海外派兵的国内立法程序。他还推动宫泽内阁制定了《政府开发援助大纲》,使日本的对外援助方针从经济中心转向政治中心,使对外援助成为增强日本在国际政治中的发言权资本。

2009年,小泽扶持民主党鸠山内阁上台,一度坚持与美国保持距离的外交政策。小泽对《时代》谈及自己对日美关系的看法,他批评说:“布什政府在没有国际社会同意的情况下打响了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现在,美国承认这样的争端不应当由一个国家来解决。换而言之,如果只是美国单方面的显示肌肉,日本不能跟着这么干。如果国际争端在联合国的框架下解决,我认为日本应当尽全力支持。”这是全然不同于自民党的观点。

在《日本改造计划》中,小泽一郎全面阐述了他的执政理念。他视现行的政治体制为“冷战”产物,必须进行改革,必须结束派阀政治,终止无竞争性政党体制导致的“无责任的政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保守两党制,以唤醒日本政治的活力和效率。至于方法,小泽说:“在日本这样的民族性与国情下进行改革,不在体制内积聚实力和能量来做的话,到底是不能成功的。所以,尽可能在一直支撑体制的人中间,扩大有共同改革志向,或者说有共同认识的人数,以这种实力的能量来一同转向改革。”从这一点上看,小泽退出自民党是早有计划。至于他帮助民主党在2009年问鼎政权则是近20年政治实践的硕果了。

人们无法否认的是,日本这20年来的政治变局,都是按照小泽一郎的思路走的。无论是两大政党制,还是修正日美同盟关系、积极介入国际事务,都与小泽当年的设想如出一辙。小泽自己也曾说,自从1993年提出了他出版著作《日本改造计划》,阐述他对日本未来发展的想法后,“日本的意识发生了很大变化,从逻辑上讲,我的主张正在被大多数人所认可”。

末路?

小泽自从脱离自民党后,仕途是越行越窄。他先后建立几个小党,但日本政坛力量过于分散,他竭力打造的小党联盟难以为继,根本无法与自民党抗衡。加上他为人处事树敌颇多,许多人都认为小泽政治生涯将再难有起色。但在2003年,小泽选择加入民主党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政治洞见。“民主党愿意接纳他是因为小泽是一个极聪明的战术家,而且精于党务管理。”美国波士顿大学教授威廉·格里姆斯说。

2006年4月小泽再次出山,任民主党党首,是其政治生涯的“最后一搏”。他反省总结了屡次失败的教训,表示要“改变自己”,一改独断专行的做派。他任命能言善辩的菅直人为代理党首,留任鸿山由纪夫干事长等一大批原班人马,组成了优势互补的“明星”阵容。上任后,小泽立即与创价学会会长秋谷荣之助等重要干部举行会谈,目的显然在于争取来自作为公明党母体的创价学会的支持。他分别与日本遗族会、日本医师会、日本牙科医师会、日本药剂师会等大型利益集团上层人物会谈,为2007年夏季的参议院选举布阵。在选战中,他抓住自民党在国内政策上的漏洞,提出了贴近国民的“生活第一”、“农业补贴到户”等政策主张,并向候选人面授机宜,亲自深入各个地区助选。2009年的众议院选举是小泽的一次空前胜利。民主党获得众议院全部480个议席中的308席。

多年来小泽本人一直主张规范政治资金,消除派阀政治,但他本人却难以脱离这些日本政治的窠臼。2009年3月3日,小泽的首席秘书、小泽的资金管理团体“陆山会”的财务负责人大久保隆规等三人卷入非法政治献金案。据检方指控,大久保明知西松建设公司向小泽的资金管理团体提供了2100万日元政治献金,却参与隐瞒献金的真实来源,在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上作假。小泽虽曾一再否认他曾收受不当政治献金,但日本媒体抖出惊人消息说,“西松建设”自1995年前后即组织政治团体作为公司的替身,向小泽提供政治献金。“西松建设”还与小泽达成献金协议,保证每年捐助小泽约2500万日元。十几年来,提供的献金总额已超过3亿日元。同时,“西松建设”过去5年间在日本东北地区获得的公共营建工程共有11件,总额达190亿日元,其中以小泽故乡岩手县最多,达60亿日元。在党内外巨大的压力下,小泽不得不宣布辞去党首的职务,让位于鸠山由纪夫。

日本民主党赢得众议院选举之后,小泽未能谋得公职,却大权在握。作为总干事,小泽把握着党内政策协调和对国会对策的管理指挥权。同时,他可以调动党内多达170亿日元的政治资金。

日本政治问题分析家托比亚斯·哈里斯指出,授予小泽如此众多的权力是冒险。“众所周知,小泽反复无常,并且喜欢秘密决策。”格里姆斯指出,2007年,小泽作为民主党主席,在没有经过党内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和自民党谈判,希望与对方组建联盟,引发了党内的极大不满。

他的权力扩充也令党内其他派别颇为忌惮。在2009年日本民主党143名新当选的众议院议员大部分是由小泽亲自挑选和指导、提供资金支援才得以胜出的。他们被日本舆论称之为“小泽宝宝”。加之民主党内部本身派别林立,虽然并无证据显示小泽在招兵买马,但他的过去却很难让人忘记这种可能性。“因为两个原因,小泽给自己制造了大量的政治敌人。”格里姆斯说,“一是他习惯于用自己的权力去奖励朋友、惩罚异己;二是他总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做出改变。一位曾在1992年随小泽脱离自民党,但在几年后又返回该党的政治家曾对我说:‘你就是不能相信小泽。’”

“民主党本来就是一个政治势力的杂交体。左派、中间派别和右派都不自在地挤在一起同床异梦。”利基·柯尔斯滕说,“相对于自民党,它的最大卖点就是‘新政治’,而小泽这样的‘旧政治’力量本来就十分尴尬。对于民主党来说,小泽的最大力量就在于他超强的选举能力。他的另一大资本是募集政治资金。但由于日本政治资金控制法的出台,小泽的吸金能力已经受损。”

2010年6月,小泽力捧的首相鸠山因美日普天间问题和政治献金问题引咎辞职。民主党党内迅速掀起了对小泽“政治与金钱”问题的道义批判。菅直人在野田佳彦、前原诚司和冈田克也的支持下结成了去除“政治与金钱”问题的“反小泽”主流派。他们逐渐修正小泽制定的执政纲领,对民主党实行“去小泽化”。

小泽继续秉持了自己硬碰硬的作风。2010年1月4日,时任新党首菅直人举行首场记者招待会,表示一大任务就是要整治“政治与资金”问题,直指小泽一郎。菅直人早已放话:“小泽先生若不听党的命令,就请考虑离党。”一个月前,菅直人亲自出马要求小泽出席国会政治伦理审查会听证,小泽拒不买账。次日,在出席国会议员支持者宴会时,小泽又在脖子上贴了一块伤膏,调侃道:“首相昨日说得很亢奋,对于来自战友的指责,我感到十分的寒心。他同样的话颠来倒去、啰唆了一个半小时,我只好听,结果把脖子给扭了。”

在党外,小泽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2009年9月民主党政府成立后,小泽一郎大刀阔斧地践行自己削弱官僚政治的理念。改革内容包括向各个省厅派出100名议员担任副大臣或政务次官,建立省厅内部以大臣为中心的决策机制;在内阁设立“国家战略局”以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废止已有123年历史的各省厅事务次官的协调会和每周一次的记者会见,并使之从副部级降为局级;禁止官僚退职后转入社团法人任高级管理职务,重新审查各社团法人存在的必要性;削减官僚工资20%……这些从官僚手里夺权的措施锋芒毕露,也将小泽推上了风口浪尖。

根据小泽的说法,如今他选择退党是因为反对野田佳彦政府推行消费税改革。今年6月26日,众议院决议将消费税税率在2014年4月和2015年10月分别从现行的5%提高到8%和10%。日本目前的财政缺口很大,预算规模90多万亿日元,其中半数必须靠发行国债来支付。但小泽认为,增税意味着民主党抛弃竞选承诺:竞选公约约定不增加新的税种,因此民主党才受到了选民的支持。“很难说小泽退党的真实原因是什么。”美国加州大学教授埃利斯·克劳斯说,“野田的方案在2014年才实施,那时民主党已经结束了第一任期。小泽习惯在党内占据领导地位,如果他做不到,他就会离开。”“在过去30年里,消费税都是最具争议的问题。小泽能够相对容易地借此对野田首相发难,因为许多民主党议员都知道,提高消费税不利于他们的再次参选。”美国波士顿大学教授威廉·格里姆斯说。

6月27日和28日,《读卖新闻》在全日本实施的紧急舆论调查结果显示,仅有16%的受访者对小泽新党表示“期待”,而“不期待”的比例则高达79%。《朝日新闻》的舆论调查结果也显示日本民众对小泽新党的“期待率”仅有15%。6月30日到7月1日,日本产经新闻社和富士新闻网联合实施的舆论调查结果显示,日本民众对“小泽新党”的“不期待率”高达86.7%。《朝日新闻》6月26日和27日的舆论调查结果显示,野田内阁的支持率维持在27%,而不支持率却增加了5个百分点,达到56%。这次分裂,对小泽和野田内阁来说,可谓是两败俱伤。

民主党资深议员藤井裕久当年曾跟随小泽一同脱离自民党,但后来与小泽渐行渐远。他日前接受采访时说:“当年我们退出自民党,人们都在欢呼,但现在没人欢呼了,他们甚至在问:‘你们在干什么?’事情和20年前已经不同。”

“小泽是个聪明机智、狡诈多端的政客。只要相信自己是对的,他就会不顾一切实现目标。”克劳斯说,“但很可能,这是他在政治舞台上最后一次大动作。如果他的新党不能获得较高的民意支持,他无法博得公众的欢心,并且在下一次选举中流失议席,小泽的影响力将元气大伤。”“小泽的离开会加速日本政坛的力量重组。但他不大可能以一个独立的政治力量取得成功了。他无法为他的部下们筹措和从前一样多的政治资金。即使他能够拉拢其他党派,形成新的联盟,他也需要做出太多的妥协,根本无法高效地推行政策。”柯尔斯滕说,“他或许能够将野田首相和民主党从执政的宝座上拉下来,但他已经不再具备凭借一己之力东山再起的资本。” 民主党破坏者日本众议院行动日本国会日本政治菅直人小泽一郎自民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