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失的大杂院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黑王辉)
几年前,我从大学毕业,来到这座城市工作,住到了大杂院里。一个异乡人,初来乍到,未免有些失落感。但是,当我提着行李走进大杂院时,竟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大院里,有一棵又高又粗的榕树,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树下,坐着一群老人,还有一帮玩耍的孩子。老头们有的打牌,有的下棋;老太太们有的择菜,有的缝补衣服,有的就闲坐着唠嗑;小孩子们有的趴在高凳上写作业,有的疯跑着做游戏。我想起在故乡,也有这样的树,这样安详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心中温柔的角落渐渐湿润。
“小伙子,你找谁啊?”一个老大爷颤巍巍地向我走来。我说我在这儿租了房子,请问18号怎么走?喏,那就是,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到了18号。我说谢谢了大爷,他说别客气,以后就是邻居了。每天清早,唱戏做饭的声音会把我吵醒。推开房门,天色已大亮,看看院里,有吃早餐的,有吊嗓子的,有晨练的,上班族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小孩子背着书包结伴上学去。这时,我就意识到,是上班的时候了,于是匆忙向院外走。“今天的油条买多了,给,吃一根再走,要不空着肚子熬到中午,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赵大妈关心地说。晚上下班回来,院子里已经积满了人。吃饭时,大家都坐在外面吃,谁家做了好吃的,准会给院子里的小孩分一些尝尝。谁家买了大西瓜,会把所有人叫过来,每人分一块儿。夜晚大家在榕树下乘凉,找个话题就能聊到半夜,上到国家大事,下到家长里短,古今中外,都能评论一通,即使说错了,也没人追究,不就图个乐呵么。
相互帮助也是大家的本分。有时候,洗了床单被罩衣服什么的,早上艳阳高照,就拿出来晒,谁知下午却下起暴雨。回去的路上还担心被淋湿,走到院里才发现,已经有人帮着收了。谁家老人半夜突然生病,只要敲门说一声,立马有几个壮小伙子抬着去了医院。小孩子从来是不用请辅导老师的,院里像我这样的大学生,会主动承担起辅导任务。记得那次,我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突然感觉到孤独,泪水就扑簌簌流下来。梆,梆,敲门声响起,我说进来,门没有锁。结果是赵大妈。她说孩子你怎么了,一天都不见你出门。见我病了。她扭头出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一碗荷包蛋,还拿了几包药,说来吃点,好得快些。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后来我搬了出去。昨天,路过那个大杂院,发现原址上盖了高楼,不见了榕树,不见了赵大妈那些老人,不见了我辅导的那些孩子,也不见了那些曾经的温暖与关怀。看来,大杂院的岁月,已经消失得不露一点痕迹。 消失大杂院